“你知道吗，你和慕容柔……真的很像，容貌，手段，心性。”
“如出一辙！”
慕容熙终于转身，静静地看着榻上的生父。
她知道，他在暗指什么。
“本王像她，的确不幸。”
她微微颔首，毫不掩饰的嘲讽道：“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性子没有像你一样窝囊。”
不出意外的，宸贵君终于被气倒了。
顾听晚心中哀嚎一声，几乎是连滚爬扑到床边。
手指搭上宸贵君冰凉的腕脉，那微弱的跳动让他头皮发麻。
“来人！快！送殿下出去！”
他顾不上礼仪，朝着门外厉声嘶喊，他必须马上清场。
尤其是慕容熙这个活阎王，再待下去真能首接送宸贵君归西。
顾听晚不理解，她是怎么敢的！
如果宸贵君真的被气死了，皇上难道不会怪罪吗？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的应诺。
顾听晚无暇他顾，手忙脚乱地扯开药箱。
金针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精准地刺入宸贵君周身几处大穴，吊住他的心脉。
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宸贵君灰败的脸色，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生气。
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至少性命无碍。
顾听晚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
强烈的饥饿感，提醒着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朱漆食盒上。
他揭开盖子，什么也顾不上，只想赶紧填点东西下去。
他舀了一勺犹带余温、粘稠软糯的腊八粥，送入口中。
甜……甜得有些发腻……糖放得也太多了点。
米粒煮得……都快成糊状了，不像安羽平日里讲究的火候。
顾听晚的动作顿住了。
他微微蹙起眉，又重新仔细尝了尝，这甜度……这火候。
——不对！
这味道，根本……就不是安羽做的。
而且安羽胆小，平日对殿下，一向都是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托她来送腊八粥。
顾听晚放下勺子，望向殿外慕容熙离去的方向。
这粥……是她熬的。
他想做点什么。
于是当天，他跑到司衣司，将身上仅剩的积蓄都塞了出去，换来一块用来做香囊的软缎和丝线，还有几幅画着花样的底样。
他搬了个小杌子，紧挨着宸贵君的床边坐下。
借着那一点昏黄摇曳的烛光，展开软缎，对着底样，开始穿针引线。
他全神贯注，那小小的软缎上，渐渐显现出……一团歪歪扭扭、针脚杂乱、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宸贵君缓缓睁开了眼皮。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他微微侧头，便看到顾听晚正对着一团难以名状的彩色线团傻笑。
宸贵君停滞了片刻，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你……这是在绣……花球？”
顾听晚猛地回神，惊喜地看向宸贵君，“您醒了？！”
随即听到对方的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驳道：“什么花球，这是梅花！”
他指着那团线团中勉强能看出点红色和褐色交织的部分，试图辩解。
上次安羽教他的，他只会绣这个。
宸贵君费力地转动眼珠，仔细“欣赏”了一下那所谓的“傲雪寒梅”。
浑浊的眼底流露出更加清晰的嫌弃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无语。
“你……绣得……这么难看，” 他喘了口气，“也……能拿得出手送人吗？”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顾听晚审美和手艺的深刻质疑。
顾听晚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那团“梅花”确实……惨不忍睹。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很丑吗？”
宸贵君：“……”
他首接闭上了眼睛，岂止是丑，简首是惊天地泣鬼神！
难以想象，这世间竟然有男子的刺绣，能丑到这种高度。
顾听晚看着对方那副嫌弃到懒得再看的模样，又低头瞅瞅自己的“梅花”，脸上闪过一丝挫败。
“那我重新绣，总能绣好的。”
宸贵君闭着眼，听着那细微的拆线声，沉默了片刻。
“本君奉劝你，不要对她……太上心……”
他和他相处的时间极短，可他能看出来。
这个傻孩子，心思纯良的不像皇宫长大的皇子。
他和慕容熙，根本不是一路人。
“她是……没有心的……”
顾听晚拆线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解的看向他。
“我不知道您和殿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您对她有这样深的误会。”
他拆完线，针尖再次刺入软缎，“但是，她和皇上不一样，她有心。”
他不了解宸贵君，所以不做评判。
与此同时，他也不愿意听别人诋毁殿下。
宸贵君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紧抿的、干裂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分不出心中是嘲讽多一些，还是悲悯多一些，总之这人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轻、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从床榻上传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梅花瓣要用长短针，边缘要用轮廓绣，不能全都用卷针。”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软缎上比划了一下针脚的方向，“卷针太厚实，花瓣……显笨……”
顾听晚闻言，又惊又喜，连忙将手中的绣绷和针线递过去，“宸贵君，您愿意教我吗？”
“看好。”宸贵君拿过他的底样，给他示范，“你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倒针开始。”
他放慢动作，针尖在布上走出一个短小的、回旋的轨迹。
“倒针要注意每一针的距离和松紧，你刚刚的线，就是绷的太紧，把绣面都绷的皱了。”
“多谢宸贵君。”
他学着宸贵君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尝试起来。
顾听晚学的认真，又有宸贵君时不时的点拨，不出几日，竟真的把倒针练得像模像样了。
针脚虽远谈不上细密均匀，但至少排列整齐，松紧适度，不再是之前那惨不忍睹的线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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