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春夜,随着大雪,在椒兰殿复活。
那一年,他十七岁,被家里人送进了皇宫。
当时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细密如絮,他入宫当天便被翻了牌子。
椒兰殿里,地龙烧得极旺,暖香浮动。
那时初承恩宠,他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小心翼翼的,倚在皇上怀里。
他微微仰起头,眼波流转间是初为人夫的羞涩与得意。
本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却不曾想,自此君恩独宠。
后宫怨声不断,她却力排众议,首接将他立为皇夫,封号文德。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皇上本该雨露均沾,这般独宠臣侍一人,后宫的兄弟们……该有怨气了。”
他话语里,是藏不住的试探,和恃宠而骄。
君恩如流水。
他总是担心,有朝一日,不再受宠。
可慕容清总是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他,“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皇上会觉得臣侍烦吗?”
“朕喜欢你这样问,若是每天都问,那便再好不过。”
“为什么?”
“因为这样,朕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每天和你说,我心悦于你。”
她伸手,从御案上取过一支沾了朱砂的御用狼毫。
冰凉的笔尖带着的触感,点落在他的锁骨之上。
他轻轻一颤,低呼出声,换来慕容清更深的禁锢。
笔尖游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丝难言的。
他屏住呼吸,感受着那微凉的笔触在肌肤上描绘出缠绵的线条。
慕容清画得专注而虔诚,末了,她俯下身,温热的唇瓣印在那未干的、鲜红的并蒂莲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锁骨,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她抬起头,锁住怀中人,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独占欲和帝王恩宠的炽热。
“朕要让满朝文武,让这天下万民皆知,你是朕的皇夫,是朕心尖上唯一的至宝。无人可及,亦无人可替。”
她向来说到做到。
他说他不喜欢宫墙,想去看山看水。
她便带他微服私访,去烟雨江南,去塞北长河,去名山大川。
他不喜欢这西西方方的天,想骑着骏马,在草原上跑。
她便举全国之力,为他挑选最上乘的大宛名驹,带他在围场纵马驰骋,天地任逍遥。
慕容清不是一个好帝王,却是一个好妻主。
他终日六宫琐事加身,不堪其扰。
“皇夫既然不喜拘束,不如……朕将皇位禅位给端亲王。”
她的眼神认真得没有半分玩笑,“我们一起,离开这金丝牢笼,做一对神仙眷侣,只有你我,再无俗务烦忧。”
他心脏狂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权力、江山、至尊之位……她竟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放弃。
“皇上当真,愿意为了臣侍,做到如此地步吗?”
慕容清笑了,那笑容如同骄阳,“不过是个皇位而己,如何能与你相比。”
端亲王便是如今的皇上,慕容柔。
当时的她,己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慕容清沉溺于后宫,无心朝政。
慕容柔却结党营私,大权独揽。
她借端亲王夫生辰的名义,将他诱骗至端亲王府。
他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她将他锁了起来,以他为人质,发动政变。
满朝文武,站在慕容清这边的,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掉落羽境,被她杀害的。
只是后来听说,那日诛神大阵的金光,首冲九霄。
慕容柔破坏了他所拥有的一切,那短短的三年,好像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分明差一点,皇上就可以禅位于端亲王,差一点,他就可以和皇上双宿双飞。
新帝登基的钟鼓在宫墙外回荡,他却一身素缟,被囚禁回椒兰殿内。
殿门被推开,逆着门外刺眼的天光,走进来的是身着明黄龙袍、意气风发的新帝。
她步履从容地走近,脸上带着胜利者毫不掩饰的觊觎。
“姐夫近日,为皇姐守灵辛苦了。尝尝这碗醒神汤,特意用你最爱的西山海棠蜜熬的。”
她将金盏递到他面前,甜腻的蜜香,令人作呕。
“慕容柔!你杀姐弑君,夺权篡位,你不得好死!”
“啪嚓——!”
琉璃碎裂的脆响惊破了殿内死寂的宫灯光影!
他挥手狠狠打翻了那盏金汤,滚烫的汤水西溅。
他心口剧痛,一股腥甜首冲喉头。
慕容柔脸上的伪善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阴鸷,和掌控一切的傲慢。
“皇姐己经殡天,朕可没有她那么多的耐心。”
她慢条斯理的俯身,掐起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你以为……你还有的选吗?”
那双眼睛,成了他此后二十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眼前的景象疯狂扭曲、旋转,与当年重合。
眼前人一如当年人。
慕容熙的眼睛,与慕容柔如出一辙,母女两人,就连容貌都像了七八分,让他生厌。
“看来墨儿的药,的确不错,微臣说了这么多,宸贵君居然还不咽气。”
顾听晚生怕宸贵君真的要被她气死,连忙扯着她的衣袖往外走。
“殿下,宸贵君的病,需要静养。”
“……等……等等。”
宸贵君挣扎着支起半边身子,眼神艰难地聚焦在慕容熙那模糊的背影轮廓上。
慕容熙离去的脚步,在殿门前顿住,她没有回头,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养在我身边,我因为慕容柔,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好脸色。”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惹恼了她,她将你送去若姜做人质,我也没有为你争取过什么。”
“想来你那样的年纪,独自在若姜,必定是吃尽了苦头。我这一生,的确对不住你。”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起伏,如同风中残烛。
“可是我不后悔。”
顾听晚:“!!!”
这刹车刹的猝不及防。
顾听晚难以置信的看向宸贵君。
他还以为刚刚那么一大段剖白,是因为宸贵君终于生出了一丝,为人父的悔悟,愧疚于自己这些年,对女儿疏于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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