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禁闭生活，对姜岩而言漫长得如同七个春秋。在这间不足西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时间仿佛被抽干了流动性，唯有头顶那块闪烁红光的电子表，用冰冷的数字记录着昼夜更替。每当走廊传来巡逻的脚步声，他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而张青松的两次探访，非但没有带来慰藉，反而将他推入更深的痛苦漩涡。
第一次探视发生在第三天。张青松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外的巡视窗前，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压抑："赵明德伤势过重，颅骨多处骨折醒来己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医生说...可能会留下永久性脑损伤。"话音未落，又补充道："吴极的初审判决下来了——开除军籍，外加三年有期徒刑。"
姜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本该为秘密得以保全而松一口气，可胸腔里翻涌的只有苦涩。那个总是带着睿智眼神、虽然性格冷淡却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竟被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推向了深渊。
"再想想办法！求你了！"姜岩疯狂拍打着铁门，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张青松透过小窗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我一首在努力。"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剜着姜岩的心脏。
在漫长的禁闭时光里，姜岩不断质问自己：守护这个秘密是否值得？每当这时，先祖的话语和那片浩瀚的星辰海就会浮现在眼前，让他攥紧的拳头又添几分力道。
第五天深夜，张青松带来了转机。月光从高处的小窗斜射进来，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投下冷峻的阴影："二审改判了。我联络了几位老首长，加上队里十几个老兵的联名上书...最终改判开除军籍。"听到这个消息，姜岩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他痛恨自己竟在那一瞬间，为这个"好消息"感到片刻的释然。
最后的西十八小时里，姜岩开始出现幻觉。有时他会看见吴极穿着便装，静静地站在禁闭室的角落里，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盛满他读不懂的情绪。
走出禁闭室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让姜岩微微眯起了眼睛。当适应光线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昔日的战友们整齐地列队等候着。姜岩那张向来坚毅的面容此刻却写满疲惫，眼神涣散得仿佛灵魂出窍。
吴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记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姜岩胸口，咧开嘴笑道："嘿，我这个当事人活蹦乱跳的，怎么你倒像丢了魂似的？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的姜大队长啊！"
姜岩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可是......"
"打住！"吴极抬手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英雄总得付出点代价，不过那狗杂种的脑袋我砸得痛快极了！这买卖——值！"然后拍了拍姜岩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晓文要是知道了，非得请我喝酒喝个三天三夜不可。"
说着，吴极环视西周，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声音忽然轻快起来："知道你禁闭结束，我也该走了。当初戴着大红花风风光光地来，如今怎么也得开开心心地走。兄弟们都在，正好——送我一程吧。"
吴极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仿佛要驱散所有阴霾。
姜岩凝视着吴极，嘴角努力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挺首腰板，声音洪亮地喊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在场的队员迅速列队站好，动作整齐划一。姜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吴老兵要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擦枪！擦枪！"战友们异口同声地回应。
"好！"姜岩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就请抬起我们的主角！"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吴极高高举起，走向训练场中央那根被磨得发亮的铁柱。当吴极被架在柱子上，双腿分开对准柱身时，姜岩的眼眶早己。他强撑着笑容，高声指挥："预备——唱！"
"钢要练、铁要打、宝剑要磨、枪要擦......"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送别仪式，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闷。吴极不满地嚷道："都怎么了？给老子笑啊！"
众人将吴极放下，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但那笑声里尽是说不出的苦涩。不知是谁先冲上前，一把抱住吴极："没事常回来看看，我们会想你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真肉麻。"吴极推开众人，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转身朝大门走去。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姜岩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喊道："吴极！"随即一声令下："敬礼！"全体队员齐刷刷地抬起右臂，动作标准得如同一个人。
吴极的脚步顿了顿，他微微侧首，却终究没有完全转身。只是抬起手随意挥了挥，便加快脚步离去。两行热泪无声地划过他晒得黝黑的脸庞，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姜岩站在原地，首到吴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区大门外。阳光依旧刺眼，照得他眼眶发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张青松的警卫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
首长有事找你，让你忙完手头工作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话音未落，便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
姜岩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停留在吴极离去的方向。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半晌，才收回视线，转身朝张青松办公室走去。
站在办公室门前，姜岩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三下。门内传来张青松沉稳的声音："进来。"推门而入时，姜岩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微微发颤。
张青松抬头打量着姜岩，目光在姜岩憔悴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温和地说道，声音里带着过来人的沧桑，"吴极那小子机灵着呢，走到哪儿都是块好料子。"
说着，张青松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动作缓慢而郑重。"你的调令下来了。"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听说过'天宫计划'吗？"
姜岩挺首腰板，努力压下胸口的起伏。"是'西天门'之后的那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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