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必经之路

在那狭小逼仄的禁闭室里，姜岩紧握着笔的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悬吊着，悬停在纸面上方，良久，却愣是一个字都落不下去。此刻，思绪全然被吴极的事儿占据，脑海中像有一台不停运转的机器，反复盘算着可能接踵而至的种种后果。

突然，“吱呀”一声，软包包裹的门被缓缓推开，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张青松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禁闭室门口。

姜岩像是被惊雷炸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慌忙站起身，那军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敲了一记警钟。“首长好！”声音在空荡的禁闭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可在这响亮之中，又藏着几分惊惶。

张青松并未立即回应，只是微微朝身后摆了摆手，动作简洁却充满威严，示意随行人员退下。“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过后，房门被轻轻带上，紧接着，只传来金属门锁咬合时那清脆又冰冷的咔嗒声。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短暂而沉重的沉默，唯有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知疲倦地“嗒嗒”作响，仿佛在无情地记录着这令人煎熬的时刻。

就在这时，姜岩“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张叔，”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哭腔，“从小到大，我没求过您什么，可这次，您可得帮帮吴极啊。”

张青松的目光缓缓落在姜岩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单薄的背影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起来说话。”语气中带着军人独有的威严，让人不容置疑，“部队里可不兴这一套。”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无奈，又似痛心，“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吴极也是我的兵，我的兵出了事，我能坐视不管吗？”

张青松眉头紧锁，视线从姜岩身上移开，落在桌上那张空白的白纸上。“可吴极那小子，向来机警得很，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

张青松目光如锐利的刀刃，首首地看向姜岩，“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然而，面对张青松的质问，姜岩依旧沉默不语。张青松见状，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是......”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吴极己经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再加上微型探测器传回来的实时画面，那可是铁证如山......”

张青松缓缓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望着那扇软包包裹的大门，背影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现在，我们只能祈祷赵明德能挺过来。”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样......或许还能争取个从轻发落。”

姜岩听到这话，刚刚才站起来的双腿，瞬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最终无力地跌坐回冰冷的地面。他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嘶哑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张青松沉默地站在阴影里，那花白的鬓角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岁月也在此刻留下了沉重的痕迹。缓缓摇了摇头，这简单的动作，却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着姜岩的心。

“那张叔......”姜岩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张青松的裤脚，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能不能先放我出去？我去找我爸，他一定有办法......”

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洁白如镜的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响。

张青松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俯下身，粗糙有力的双手紧紧攥住姜岩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此刻，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可在这愤怒之中，又夹杂着深深的失望与痛心。

“吴极的事，我比谁都痛心！”张青松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底挤出来的，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姜岩心上，“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将这愤怒与痛心都攥在手中。“作为你的长辈，我理解你的心情。吴极对赵明德动手，看得出是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但这里是军队！我们是国之利刃！”

张青松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狭小的禁闭室里激烈回荡，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遇事就意气用事，靠关系走后门，那这身军装还有什么意义？”他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如刀般锐利，首首地盯着姜岩，“要是你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就给我脱下这身军装！因为——你不配！”

“张叔，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姜岩攥紧拳头，指节越发苍白，仿佛要将这无尽的不甘都握进拳心，“我只是...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冲在最前面的不是我。如果当时是我对那个老混蛋动手，或许现在心里会好受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无力感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张青松望着姜岩紧绷的侧脸，那上面写满了痛苦与不甘。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要将这一室的沉重都吹散。随后，上前一步，宽厚的手掌落在姜岩肩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长辈特有的安抚，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试图驱散姜岩心中的阴霾。“张叔懂你心里的苦。”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树，每一个年轮都刻着岁月的沉淀，“可这就是咱们的必经之路，当年我们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张青松头也不回地迈出门槛，姜岩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房间里只剩下时钟发出的声音衬得这份沉默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