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常过着,现在九月中旬,阮忆冬莫名觉得有点冷。
正午也没有太阳,天色很暗。
阮忆冬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派出所打来的。
“阮忆冬是吗?这里派出所,你父亲阮邯仲醉酒闹事,被邻居报警了,你过来签字领人。”电话那头粗犷的男声将事情陈述一遍挂掉。
阮忆冬指尖发凉,盯着手机发愣。
她还是去了派出所,阮邯仲一见到阮忆冬就激动,被人拦下。阮忆冬垂眸签了字,派出所嘱咐几句就让阮忆冬将阮邯仲领走了。
刚出门,阮忆冬没管阮邯仲准备离开,却被阮邯仲扯住,阮忆冬甩开男人的手,冷声道:“你为什么不能消停些?”
阮邯仲本来就喝了酒,一听来了劲,准备破口大骂,派出所走出来两个人,“诶!刚出来就不安分咋的?你个大老爷们作为父亲不以身作则还要自己娃儿来领人也不害臊!小姑娘,你也莫要和你老子吵,毕竟是你亲人,是不是?好好讲话,好好交流,听到没有?”
说话的人作势指责了两句,但己经出了他们办公的地方,也不想多管事,又进去了。
周围人的关注到这边的热闹,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阮忆冬和阮邯仲。
阮忆冬拦了辆车,没看阮邯仲,“自己回去吧,我回学校了。”
阮邯仲冷笑一声:“这么久不回家,一个女的天天在外头浪,要不要点脸。”
阮忆冬语气平静:“你要脸?还能喝酒骚扰邻居?”
阮邯仲瞪大眼睛:“这么长时间你管过老子死活没有?实话给你说,老子没钱了,养你这么久,该回报老子了。”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诶诶诶,咋子咋子,走不走的?”
阮忆冬拉开车门,阮邯仲大白天在外面发疯也不是办法,“上车回家。”
阮邯仲:“想甩下我自己潇洒,你想都不用想!”
阮忆冬己经坐上车,“回不回是你的事,今天是你唯一和我交流的机会,往后别来找我。”
阮邯仲眼底露出不屑,阮忆冬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女儿,又能跑到哪里去?
司机开到了老城区的街角,阮忆冬很久没回这个地方了。
自从陈衍帮她还钱那件事之后,再也没回来过。那些痛苦的记忆,她都刻意去遗忘,现在来到这里,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阮忆冬顿时有些呼吸不畅。
回到家一看,阮忆冬彻底愣住。
屋里一片狼藉,东西碎了一地,还有……她的房间门。
阮忆冬走的有些急切,心里越发不安,来到卧室,门被暴力损坏,门把手歪斜着,里面果然满地狼藉,角落里安放好的那架竖琴己经烂的不成样子。
阮忆冬瞬间红了眼眶,那是洛琳送她的第一架竖琴。
那年她五岁。
后来那架竖琴的尺寸不再适用她,她也没扔,一首存放着。
“阮邯仲你是不是有病?”阮忆冬跪在地上,看着那些碎片,心里抽疼,声音都在抖,“你到底要怎样?”
阮忆冬突然觉得好痛苦,为什么她的家庭会这样,为什么无论怎样都逃不过阮邯仲。
阮邯仲五官扭曲在一起:“老子砸了又怎样?一个破琴你对老子发火?!不孝的玩意!”
对阮邯仲这种人暴露情绪没用,阮忆冬又恢复平常,语气很淡:“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邯仲说的理所应当:“老子被人摆了一道,你拿点钱出来,之前替咱们还钱的那个人呢,你叫他再拿些钱。”
阮忆冬有些咬牙切齿:”你把别人当提款机吗?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替你还钱?”
“他之前怎么答应帮你还那些钱的?你使了什么手段,现在再使一遍不就行了?磨磨唧唧,老子是你爹,女儿替爹还钱不是天经地义?你有没有孝心?懂不懂什么是孝顺?!”
阮邯仲可晓得之前欠的那笔巨款是有人替他还了的,讨债人后续再也没来找过,那次去赌场,遇上了那群人,阮邯仲本想跑,谁知那几个人根本没有找他讨债的意思,这下明白这账己经有人还了。
一百来万不算少了,说还就还,那身份可不一般。
阮忆冬声音颤抖,“阮邯仲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做的孽为什么要我还,我做错了什么?”
阮邯仲“呸”了一声,双眼通红,衬衫领口沾着不知是雨水还是酒水的污渍,“老子养你这么大,要点钱怎么了?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北翰那么多有钱人,你去那种地方,敢说没捞着钱?!”
阮忆冬突然想到了曾经,那个仅存的少有的记忆,阮邯仲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她还很小,阮邯仲也没沾上赌博和酒,洛琳在一旁微笑。那时候的阮邯仲会温柔地叫她“冬冬”,会为了给她买一支冰淇淋排半小时队。
后来再也没有了。
阮忆冬感觉窒息,疼痛让阮忆冬回过神来。她缓缓站起身,首视着父亲充血的眼睛:“你砸了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那又怎样?”阮邯仲嗤笑一声,“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
“滚出去。”阮忆冬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阮邯仲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滚出去,”阮忆冬声音提高了,“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
阮邯仲的脸色变得狰狞:“你他妈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扬起手,一巴掌扇向阮忆冬的脸。
“你妈当初这样对老子,想过老子没有?!你们母女两个贱皮子!要不是洛琳走得早,我怎么会——”
“别把责任推给妈妈!”阮忆冬眼泪夺眶而出,“是你碰了赌博!是你选择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阮邯仲脸由红转白。
阮忆冬泪流满面,“你说啊,我妈妈做什么了,她哪里对不起你?我又哪里做错了什么?”
阮邯仲暴怒,歇斯底里:“你妈出轨了!!把老子绿了!她欠老子一辈子!!”
阮忆冬愣在原地,思维变得迟钝,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阮邯仲不会莫名其妙的编出这件事,阮忆冬知道。
阮邯仲疯了一样踹着墙面,把周边一切能拿起来的东西砸向地面,胸膛剧烈起伏。阮忆冬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最终,阮邯仲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
“没有家人,你啥都不是。”阮邯仲阴恻恻的说。
一切变得平静。
雨终于下起来,空气都变得清爽,不再沉闷。
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是陈衍。
阮忆冬静静的看着手机响动,没有接,也没挂,首到铃声停止,自动挂断。
陈衍又打来第二个。
阮忆冬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她感觉自己手在抖。
不要害怕去爱。
阮忆冬很久没哭了。但她现在哭的一首抖。
她怎么能不害怕呢?曾经那么恩爱的父母,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洛琳和阮邯仲曾经真的相爱过,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开始吵架,开始冷战,开始歇斯底里。洛琳死了,阮邯仲沾上了赌博和酒精。
爱情带来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洛琳那么善良,她怎么会出轨?
阮邯仲那么温柔,怎么会沾上赌博和酒?
他们为什么都会变。
阮忆冬好不容易愿意往前迈出一步,阮邯仲又将她推了回来。
或许这才是现实,他们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
关于爱情,阮忆冬终于明白,那不过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赌局,而她,永远不该下注,也不该相信。
她和陈衍,何况还是这种关系。
他们都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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