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看了三秒，忽然笑出了声。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割出细碎的银边，像极了小时候在拍卖行见过的那串被拍走的碎钻项链——当时她还拽着父亲的袖子说“爸爸买给囡囡”，现在倒好，连手机都得藏在胸罩里防着被摔。
“顾家慈善晚宴？”她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赤脚踩过波斯地毯去翻衣柜。
说是衣柜，其实里面挂的大多是顾承渊母亲沈雪梅“好心”送来的“低调款”：灰扑扑的针织衫，过膝的素色裙，活像给刚出狱的亲戚准备的探监装。
她踮脚够到顶层的樟木箱子，灰尘扑簌簌落下来，迷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她揉着鼻子掀开箱盖，霉味混着樟脑香涌出来，露出里面压得平整的酒红色丝绒礼服。
这是三年前她还是林氏千金时定制的，领口缀着碎钻，腰线收得极狠，当时她穿着去巴黎高定时装周，被杂志拍了张侧影，标题是“东方玫瑰初绽放”。
后来林家破产，她把所有奢侈品都抵债了，唯独这件礼服塞进行李箱底——倒不是多念旧，主要是丝绒耐皱，塞箱子里三年竟没起褶子。
“沈阿姨让我低调？”她把礼服抖开搭在臂弯，镜子里映出她挑高的眉梢，“那多没礼貌。人家特意请我来，总得给足面子不是？”
第二日傍晚，顾宅的保姆来敲房门时，林小婉正对着镜子粘假睫毛。
门一开，保姆张婶就瞪圆了眼——酒红色丝绒裹着她腰肢，碎钻在锁骨处闪成一片银河，耳坠是一对水滴形的黑玛瑙，衬得皮肤白得发光。
“李小姐这是……”张婶看着她手里的鳄鱼皮手包，欲言又止。
“张婶，麻烦告诉沈夫人。”林小婉把口红往包里一塞，笑得甜如蜜，“她说的低调我记着呢，这裙子是去年在批发市场淘的，三百块。”
张婶嘴角抽了抽，到底没接话。
顾家的慈善晚宴设在滨江酒店顶楼，水晶灯从穹顶垂下来，像倒悬的星群。
林小婉踩着细高跟进门时，正听见几个贵妇在香槟塔前咬耳朵。
“听说顾家养了个替身？”穿香奈儿套装的胖夫人端着酒杯，“说是长得像沈家那个失踪的真千金？”
“嘘——”另一个戴翡翠镯子的夫人瞥了眼门口，“那小丫头来了！你看那打扮，穷酸样儿还硬撑——哎？这裙子怎么有点眼熟？”
林小婉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过去，忽然踉跄了下，酒杯里的香槟泼在胖夫人的香奈儿裙摆上。
“呀，对不住对不住。”她扶着胖夫人的胳膊，醉眼朦胧地笑，“我这人一紧张就手滑……不过夫人这裙子真好看，是去年巴黎高定款吧？我上个月在二手市场看见件一模一样的，卖家说原主是位夫人，买的时候没验出来是A货，后来气得当众撕了——哎，那卖家还说，那夫人姓王？”
胖夫人的脸瞬间红过她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她猛地抽回胳膊，香槟渍在香奈儿上晕开个深色的圆，活像块尴尬的补丁：“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林小婉歪头，指尖点着下巴作思考状，“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王夫人上个月在恒隆广场跟柜姐吵架的事，总不是假的吧？说人家不肯退包，可那包的防伪码……”
“我们去那边看看拍卖品！”翡翠镯子夫人拽着胖夫人的胳膊就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鼓点。
“现在的小姑娘，越来越没规矩了。”
冷不丁响起的女声像根冰锥，林小婉转身，正撞进沈雪梅冷凝的目光里。
顾夫人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出冷光，连皱眉的弧度都像精心设计过的。
“沈夫人。”林小婉端起桌上的马卡龙咬了口，甜得眯眼，“您说的规矩，是不能踩别人鞋子，还是不能乱传别人秘密？”
沈雪梅的指尖在旗袍开衩处掐出白印。
三天前她让助理去查林小婉的身世，助理说在酒店走廊装了摄像头，结果——她喉咙发紧，那天摄像头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晃：林小婉站在壁画前摸了摸，转身就从胸罩里摸出个录音笔。
“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她咬着后槽牙说完，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林小婉的鞋尖。
“哎呀——”林小婉夸张地后退半步，“沈夫人这鞋跟真尖，差点扎着我。对了，上次您说要帮我找生母，查得怎么样了？我听顾总说，您让人去孤儿院调档案了？”
沈雪梅脚步顿住，背影像被抽了脊骨的木偶。
这时，宴会厅角落传来骚动。
陈昊宇端着酒杯走过来，深灰西装衬得肩线笔挺，眼角的笑纹像刻意画上去的：“李小姐好兴致，把慈善晚宴变成了脱口秀现场？”
“陈总见笑了。”林小婉把马卡龙纸托扔进垃圾桶，“我就是见不得好好的慈善宴，变成查户口现场。倒是陈总，最近新能源汽车板块波动挺大，您旗下的投资基金还稳得住吗？”
陈昊宇挑眉：“李小姐还懂这个？”
“懂一点。”她指尖轻点桌面，“上周特斯拉发布新电池技术，国内几家供应链企业股价涨了15%，但上游锂矿价格跌了8%——陈总投的那家川南锂业，不会还没调仓吧？”
周围原本假装没在听的宾客都竖起了耳朵。
陈昊宇的酒杯停在唇边，目光陡然认真：“李小姐这消息，比我的分析师早了三天。”
“巧合罢了。”林小婉笑得云淡风轻，余光瞥见顾承渊正站在楼梯口。
他穿深黑西装，袖扣是冷白的碎钻，像尊被月光浸透的雕塑，目光正牢牢锁在她脸上。
晚宴结束时，晚风卷着江雾扑进大厅。
林小婉抱着手包等电梯，身后传来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今晚的表现，超出预期。”顾承渊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威士忌，“但别以为——”
“以为能取代真千金？”她转身，碎钻在颈间闪得他眯眼，“顾总，您说如果我现在站在聚光灯下，说我才是顾太太，会有多少人信？”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耳坠上——那对黑玛瑙，和沈雪梅当年丢失的女儿颈间的平安锁，颜色像极了。
“别玩火。”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小婉没接话，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她走进去，转身时看见沈雪梅躲在绿植后面，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扭曲的脸。
回到顾宅己是深夜。
林小婉卸完妆正要睡，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是封匿名邮件。
照片很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是间仓库，货架上堆着些纸箱。
最上面那个箱子上，隐约能看到“林氏集团破产清算物资”的字样。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忽然笑出声。
月光从窗外爬进来，在她手背上织出银网，像极了三年前拍卖会上，那条从她指尖溜走的碎钻项链。
“顾家人爱玩游戏？”她关了手机，钻进被窝时哼起跑调的歌，“那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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