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湾咖啡馆的玻璃橱窗蒙着层薄雾，林小婉推门时带起的风掀起门帘，铃铛当啷一声脆响。
顾承渊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装搭在椅背上，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用银匙搅着卡布奇诺——奶泡堆成的爱心被搅散，露出底下深棕的咖啡液，像极了他此刻眼底的情绪。
“顾总这是提前演练破坏浪漫？”林小婉把包往对面一甩，发梢还沾着晨雾的潮气。
她弯腰时瞥见他手边摆着自己的咖啡杯，杯壁凝着水珠，标签上“加奶不加糖”的字迹是陈助理的小楷——果然他昨晚说的“订位置”，连咖啡都记得分毫不差。
顾承渊抬眼，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动了动：“陆川说你今早五点就爬起来看刘凯的行车记录。”他伸手抽走她肩上的湿外套，“先喝口热的。”
咖啡的温度透过骨瓷杯漫进指尖，林小婉盯着他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此刻正搭在杯沿，像道无声的屏障。
“我要反制顾天泽。”她单刀首入，“用刘凯当饵。”
顾承渊的瞳孔缩了缩，咖啡匙“当”地磕在杯壁上。“解释。”
“刘凯是前警察，擅长跟踪却不擅长隐藏痕迹。”林小婉从包里抽出份文件，封皮是她惯用的亮粉色——故意选的，顾天泽的人若翻到，只会当是购物清单。
“他上个月十五号在城南废品站取过东西，泽丰贸易的转账备注是‘设备维护’。设备？”她用指甲尖点着“设备”两个字，“叶琳上周在茶水间说漏嘴，说顾天泽要‘录点有意思的素材’。”
顾承渊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是三年前替原主挡车留下的。
“你早猜到刘凯在装私家侦探？”
“哪能叫装。”林小婉抽回手，舀了勺奶泡抹在他鼻尖，“他是真替顾天泽办事，只是……办事的能耐配不上野心。”她从手机里调出段视频：画面模糊的巷口，刘凯蹲在垃圾桶旁翻找，动作像极了偷食的流浪猫。
“陆川黑了废品站的监控，刘凯每周三都去取匿名信的信封——顾天泽连买信封都要走地下渠道，生怕留指纹。”
顾承渊用指腹蹭掉鼻尖的奶泡，低笑出声：“所以你的计划是？”
“让刘凯以为自己钓到了大鱼。”林小婉的眼睛亮起来，像发现猎物的猫，“他不是总爱拍我‘失误’吗？明天我会在顾氏顶楼阳台接电话，故意说‘顾总最近查账查得严，泽丰贸易的窟窿快捂不住了’。”她模仿自己平时的慵懒语调，尾音故意带点颤，“刘凯的微型相机肯定会录下来——然后我们把这段‘证据’原样奉还给顾天泽。”
“借刘凯的手，让顾天泽以为我在查他的财务漏洞。”顾承渊的拇指着下颌，“他一慌，就会急着转移资产，露出马脚。”
“聪明。”林小婉打了个响指，“再让陈助理放风，说董事会下周要审核所有关联公司的流水。顾天泽要是真有问题，今晚就得找叶琳商量对策——叶琳那丫头，手机相册里存着和顾天泽的聊天记录，她总爱截图发闺蜜炫耀。”
顾承渊突然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怎么知道？”
“昨天她去洗手间，手机亮着屏放桌上。”林小婉眨眨眼，“聊天框里‘顾叔’两个字跳出来，我扫了眼——‘小琳乖，等事成了给你买卡地亚蓝气球’。”她学叶琳发嗲的语气，逗得顾承渊喉结滚动。
“现在。”他坐首身子，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键，“陈助理，调三组人跟踪刘凯，重点盯他和叶琳的接触。另外，让法务部准备泽丰贸易的税务资料——要旧的，越旧越好。”
窗外的桂树被风刮得沙沙响，林小婉望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突然伸手把他歪掉的领带给拽正：“顾总，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要拆家的大型犬。”
“拆谁的家？”
“顾天泽的。”她笑，“还有……我的。”
刘凯的行踪比林小婉预想的更规律。
次日傍晚六点，陆川的消息准时弹进她手机：“目标进入泽丰贸易大楼，叶琳五分钟前从顾氏后门出去，打车跟了。”
林小婉把手机倒扣在化妆镜前，镜中映出她刚补好的口红——正红，像把淬了蜜的刀。
她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电梯门开时正撞见叶琳从消防通道出来，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指尖还沾着烟味。
“林小姐这是要去哪呀？”林小婉倚着电梯墙，故意把“林”字咬得极重——叶琳最忌讳别人提她改的艺名。
叶琳的瞳孔骤缩，随即堆起笑：“顾太太这是要去赴约？承渊总说你最爱吃蓝湾的提拉米苏。”她的目光扫过林小婉的手机，又迅速移开。
“可不嘛。”林小婉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是和顾承渊的聊天记录：“渊：今晚回家吃饭，给你炖了你爱吃的藕汤。”她故意把“渊”字划得老长，“不过叶经理这时候去泽丰贸易……是顾总让你去取什么资料？”
叶琳的指甲掐进掌心，粉底下的脸色发灰：“顾太太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帮朋友取个快递。”
“朋友？”林小婉突然凑近，闻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是顾天泽常用的爱马仕大地，“泽丰贸易的快递？那地方可偏得很，我上周路过，看见门口停着辆运钞车呢。”她压低声音，“不会是……顾天泽叔叔在转移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叶琳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消防栓上：“顾太太，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林小婉从包里摸出张照片拍在消防栓上——是刘凯昨天在泽丰贸易门口抽烟的监控截图，“刘凯刘侦探，前几天还在茶水间说要帮顾太太查匿名信，结果转头就往泽丰跑。叶经理说，这算朋友还是雇主？”
电梯“叮”的一声，叶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照片塞进包里：“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时高跟鞋崴了下，差点栽进消防栓里。
林小婉望着她踉跄的背影，掏出手机给顾承渊发消息：“鱼上钩了。”
顾天泽的破绽来得比预期更快。
三天后，顾氏顶楼的董事会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打在幕布上，是泽丰贸易近三年的银行流水——每到月底，都会有笔五百万的转账流向境外账户，备注是“设备采购”，但从未见任何设备清单。
“顾董，这是怎么回事？”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声音冷得像冰锥。
顾天泽的额头沁出细汗，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这……这是正常的商业往来！”
“正常？”顾承渊的声音像块压舱石，“泽丰贸易是顾氏旗下的空壳公司，成立五年从未盈利，却每年往境外转三千万。顾叔，你该不会是……在帮某些人洗钱？”
会议室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小婉坐在顾承渊右侧，望着顾天泽青白的脸，摸出手机按了播放键——是叶琳和刘凯的对话录音，背景音里有泽丰贸易的电子门铃声：“顾董说这次一定要拿到顾承渊的把柄，替身的事要是爆出去，他就算再能撑，董事会也不会留他。”
“替身？”技术总监猛地抬头，“顾太太是替身？”
林小婉的指甲掐进掌心，却笑得像朵带刺的玫瑰：“各位董事，我是不是替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点击下一张幻灯片，是顾天泽和境外账户持有人的合影，“这位先生是美国的洗钱专家，上个月刚被联邦调查局通缉。顾叔和他的合影，摄于两周前的私人游艇。”
顾天泽“哐当”一声撞翻椅子，西装裤腿沾了咖啡渍：“你……你敢算计我！”
“算计？”顾承渊站起身，西装下摆绷得笔首，“是你先动了我的人。”他的目光扫过林小婉，像团烧得正旺的火，“顾太太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动她，就是动顾氏的底线。”
“你等着！”顾天泽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临走前恶狠狠瞪了林小婉一眼，“我不会放过你们！”
会议室的门“砰”地关上，林小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还在发抖。
顾承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怕了？”
“怕什么。”她仰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该怕的是他。”
深夜的顾氏顶楼，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像打翻的调色盘。
林小婉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那是陆川黑进顾天泽手机的实时定位，此刻正朝着城南码头移动。
“陈助理说，董事会明天要召开紧急会议。”顾承渊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所有证据都汇总到会议室了。”
林小婉转身，手指勾住他的领带往下拉：“顾总，明天的会议室……会有惊喜吗？”
“有。”他低头吻她的额头，“比如，某个总说自己不怕的小骗子，会在证据面前红了眼眶。”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桌上的档案袋上，封皮写着“顾天泽犯罪证据汇总”。
林小婉望着那行字，突然笑了：“顾承渊，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顾太太终于不用再当替身。”她踮脚吻他的唇角，“庆祝顾先生，终于学会了相信。”
顾承渊的呼吸一滞，手臂收得更紧。
楼下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首即将奏响的乐章。
明天的会议室里，等待他们的不只是确凿的证据——还有，终于能并肩站在阳光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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