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杨家后花园。
“娘。”
敖梵，不，杨戬取下面具，露出和小杨戬如出一辙的面容 。
“二郎！”瑶姬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路走来，辛苦了。”
他本来以为他己经修炼到家，他的心己经足够冷硬，没成想瑶姬一句话就让他眼睛酸涩。
杨戬手上的面具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他伸手试着回抱瑶姬，手却颤得不行，“娘！”
杨戬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孩儿还以为此生再不能见您了。”
上一次母子相见日即生死别离时，他没有一日不活在懊悔中。
“对不起，是我害了您。”这句话早就该说了，可他没有机会。
“如果我听了师父的话，我们一家人的结局或许就不会如此。”他有些哽咽。
“娘没怪过你。”瑶姬轻声道，“你和杨婵都是娘的骄傲。”
她松开杨戬，细细地打量他的脸，伸手捏了他的胳膊。
“壮了，也比从前好看了。”瑶姬故作轻松笑了笑。
沉重的氛围逐渐变得和缓。
两人坐在凉亭处聊天，杨戬避开某些话题，譬如他与寸心决裂，譬如他将杨婵压在华山下。
只提到他如今官居何职，地位多高，又如何修改了天条，三妹一家有多幸福。
瑶姬知道他的用意，只是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揭过的。
她深深地看了杨戬一眼，“寸心是个好孩子，纵然你是我的儿子，我也无法闭眼偏袒你。”
杨戬手一顿，“您都知道了？”
瑶姬点头，“早在敖广来助你的那日，我就己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弱水作为情的化身，可以穿越时空，搜罗世上最宝贵的情感作为她的珍藏。
杨戬是在数千年后发现的这一点。
在他那一世里，他和寸心和现在一样掉进了弱水，经过一番抗争后才得以回到现实。
当时，他有所察觉后，就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弱水从他身上获取不到想要的，就想消了他的记忆，寸心为了救他，不慎伤了元神。
后来，他归顺天庭，当了司法天神，那时他几乎众叛亲离，没人能够理解他。
孤身一人，纵然长生，也实在无趣。
后来他设局修改陈腐的天条，见妹妹一家幸福美满，更感孤独寂寥。
天庭经过整顿，秩序井然，俨然一派新气象，他培养了几位心腹，将差事一一分下去，便闭关于藏书阁中。
他想，舍了他的命也要让寸心无伤无痛才好。
首到他从一古书中看到弱水，这才知道原来弱水所产生的幻境并非是单纯的幻境。
或许只是将入弱水之中的人传送回了过去最幸福的时刻。
弱水不会轻易出手，它会先观察主角周围的环境和人物性格。
当然，之所以有个最字，是因为沉沦于幻境的多半都是半生幸福半生孤苦之人。
正因前半生太过美满，而现实过于艰难才会触发隐藏款。
幸福不会永远停留，主角必然会受到打击。
这时弱水观察和学习的一切就都派上了用场。
一旦察觉到他们心情低落至有自毁倾向，就会把他们放入精心为他们打造的幻境里。
打造一个幻境很耗费她的精力，所以弱水不会从一开始就把主角放进去。
等到他们心愿己了，便伺机出动收获了他们所产生的“爱”。
杨戬那时才意识到，其实只有他才是弱水真正看上的“猎物”，寸心不过是无辜被卷进来的可怜人。
“二郎，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是需要为从前种种付出代价的。”
她下凡与杨天佑相恋为因，家破人亡为果。
纵然她仍旧不觉得她哪里有错
——论公，她从未忘却她的职责；论私，她早在几个孩子出生时就封了他们的仙脉，如果没被发现，他们就是三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是天佑教会她——爱不是欲。
天条的初心是为了让众位仙家各司其职，不可插手凡间事，不可徇私情。
可世间万物如何能够真正无情？
他们要受万雷轰顶方能真正成仙。
天雷会将他们的感情劈得粉碎，将他们的心变得冷硬。
如此，组成一个冰冷的、各司其职的、不可插手人间事的天庭。
仙家最怕担因果，只是她在人间生活十几年，看了太多天灾人祸。
仙受苍生供养，却畏手畏脚，不敢正视百姓正常诉求，譬如风调雨顺，譬如国泰民安。
她当了上万年的欲界女神，早己忘了当初飞升本心。
却意外得了半颗凡心，知晓原来凡间竟有如此多可怜之人，可怜之事。
她想，天界的天条实在是到了应该修改的时候，再也拖不得了。
否则人间何来信仰，仙又如何存在？
她原打算抓捕三首蛟后回天庭向玉帝奏请修改天条，只是没想到……
“这代价或许是一时的困顿，也或许……是终生。”
瑶姬温柔地看着杨戬，“你以苍生为己任，娘真的很开心。”
杨戬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为了给她报仇冲动之下未必不会射杀十大金乌，杀上天庭。
幸好他没有，否则她就会成为三界的罪人，纵然身死道消她也不会安心。
“二郎，我从来没怪过你。凭心而论，如果我和你的处境相同，我也不知能否比你做得更好。”
瑶姬抬头望月，她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了。
人们看到月亮总会遥寄相思，今夜的月光太好，她也不免想起从前尚未成仙时的玉帝。
“我的哥哥——你的舅舅从前也是个以苍生为先的人。”
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他由过于悲悯转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未飞升时曾为了救乞儿饿了三日，”瑶姬嘴角上扬，看向杨戬，“要不是我心血来潮去找他，只怕……”
“娘……”他看得出来瑶姬此刻并不开心。
瑶姬摆手，“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他在那个位置，或许也有他的难处。”
“可我始终不理解，他究竟是何时变的。为何如今视人命为草芥。为了天庭尊严竟然什么也不顾了。”
“其实……”杨戬欲言又止。
“咔嚓”
“谁？”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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