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冬月廿三,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碎雪拍打在太原城墙上。山西布政使刘弘烈站在南城门接官亭下,蟒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远远望见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数千京营士兵如黑云般压来,黑色军旗上的 “明” 字在风雪中翻卷,让他喉咙发紧。
“李阁老怎会带这么多军队前来太原巡查?” 太原知府张恪凑到他耳边,声音里满是惊恐。
刘弘烈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挤出一丝笑容:“许是为了震慑漠南蒙古,你我尽好地主之谊便是。” 话虽如此,他的手指却不自觉着腰间范家送的 “通关玉”。
十六抬暖轿缓缓停在接官亭前,李标掀开轿帘,绯色官服上的獬豸补子在雪光下泛着冷芒。刘弘烈领着众人伏地叩拜,余光瞥见轿旁锦衣卫腰间崭新的绣春刀,刀刃的反光刺得他眼眶生疼。
“诸位大人请起。” 李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本阁奉陛下旨意督导军务,只是这太原的寒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似乎比大同还刺骨。”
刘弘烈勉强笑道:“阁老说笑了,下官己备下接风宴……”
“不急。” 李标跨出轿辇,靴底碾碎阶前精心摆放的迎客松,“先去巡抚衙门,本阁想看看诸位筹备的‘军务’。”
巡抚衙门正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凝滞的空气。李标端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忽然开口:“刘弘烈、张恪。” 他念出两人名字时,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勾结晋商,私通建奴,贩卖军械,该当何罪?”
刘弘烈瞳孔骤缩,转瞬便恢复镇定,猛地拍案而起:“李阁老休要血口喷人!下官二人一心为国,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 他斜睨着李标,故意提高声调,“倒是阁老带数千大军入城,莫不是想在太原城生事?”
张恪也强撑着站起身,脖子上青筋暴起:“不错!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几句空言,就想治罪朝廷命官?李阁老这是目无王法!”
“目无王法?” 李标冷哼一声,袖中甩出一叠盖着鲜红手印的供状,纸张拍在桌面发出闷响,“锦衣卫精锐尽出,查遍大同、太原三十七个据点,人证物证俱在。刘弘烈,你批出的三百七十二道通关文书,张恪,你篡改的‘粮草’变‘铁器’的罪证……” 他顿了顿,抓起案上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飞溅,“还要本阁一件件摆出来?”
话音未落,厅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锦衣卫千户吴孟明率领数十名锦衣卫甲胄鲜明地踏入,绣春刀出鞘的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刘弘烈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太师椅,张恪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带走!” 李标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锦衣卫如狼似虎扑上前,刘弘烈还在挣扎着叫嚷:“我要面见陛下!我是朝廷从二品大员……” 话未说完,就被锦衣卫用布团塞住嘴巴。张恪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被两名士兵架着拖出正厅,官靴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 不知何时,他的指甲己在掌心掐出深深的伤口。
“吴孟明听令!” 李标转身对廊下将领喝道,“你带着锦衣卫,及随行的京营大军即刻查封刘、张二人府邸,凡与晋商往来账册、文书,片纸不留!同时抄没太原城所有通敌晋商商号据点,若有反抗 ——” 他将尚方宝剑重重劈在立柱上,木屑纷飞,“斩!”
军令如山,三千京营如潮水般涌出衙门。吴孟明踹开刘弘烈府邸朱漆大门时,刘弘烈的三进府邸被撞开时,刘夫人正抱着紫檀木匣往后门跑,珠钗散落一地。吴孟明一脚踹翻她的软轿,匣子里滚出的不是珠宝,而是上百张在晋商钱庄的银票。
书房里,士兵撬开第三块地砖,露出暗格中的鎏金匣子。匣子里不是文书,而是满满当当的东珠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女真文 “天命汗赏”—— 那是后金大汗努尔哈赤的赏赐。张恪府邸更离谱,后院水井里捞出三百个油纸包,拆开竟是清一色的金叶子,每片都刻着 “云锦阁藏” 的暗纹。
“大人,快看这个!” 一名士兵从张恪的床底拖出个樟木箱,箱盖掀开,几十轴画卷滚落。李标捡起一轴展开,竟是唐寅的《山路松声图》,。“好个风雅贪官。” 李标将画轴摔在地上,“晋商拿古玩字画当银子使,你们就敢拿将士的命换笔墨纸砚?”
太原城西的 “云锦阁” 绸缎庄,是晋商在省城的招牌铺面。当京营士兵撞开大门时,掌柜的正往货架上摆新到的蜀锦,见着飞鱼服,手中的玉如意 “当啷” 落地 —— 那是怀仁郡王亲赐的 “聚宝如意”,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吴孟明踢翻柜台,士兵们七手八脚撬开供桌,露出暗门。门后不是绸缎,而是成堆的硫磺、火硝,还有成捆的火绳。
“好个‘云锦阁’,挂羊头卖狗肉。” 李标捏起一撮硫磺,“这些硝石送去建州,能造多少火药?” 他突然挥剑劈断掌柜的拐杖,杖中滚出枚铜哨 —— 正是晋商用来联络后山秘密据点的信号器。
后院仓库里,士兵们掀开稻草堆,露出底下整齐码放的粮袋。掌柜被押着跪下,哆嗦着撕开袋口 —— 里面不是粮食,而是碎银子,每袋底层都压着通关文书的抄本,“太原府正堂” 的朱印盖得工工整整。
“刘弘烈这老狗,连军粮的主意都敢打!” 吴孟明一拳砸在粮袋上,碎银西溅,“用空粮袋骗朝廷拨款,再把真粮食卖给鞑子,好狠的手段!”
广昌郡王府虽不及亲王规制,却也朱漆飞檐、石狮列阵,门额上 “广昌郡王府” 的金匾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当李标率军围住王府时,朱漆大门内突然传出铜锣声,三十余名王府护卫手持绣着郡王徽记的盾牌冲出,却在京营火铳队的黑洞洞枪口前僵住。
“奉天子诏,查抄通敌逆党!” 李标挥剑斩断门环,“谁敢阻拦,以通敌论处!”
王府正厅内,广昌郡王朱求欤正捧着一卷《辽东见闻录》细读,听闻动静,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册,指尖着书页间夹带的女真文密信。他身着月白锦袍,头戴嵌宝方巾,腰间玉佩流苏轻晃,仿佛眼前不是闯入的军队,而是前来拜谒的文臣。
“李阁老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闯本王府邸?” 朱求欤挑眉一笑,目光扫过李标手中的尚方宝剑,“太祖祖制,宗室非有谋逆大罪不得擅动,你可知罪?”
“谋逆大罪?” 李标甩袖掷出一叠密信,最上面那封赫然盖着朱求欤的私印,“你与后金大汗书信往来,约定‘以布帛换甲胄’,这算不算谋逆?”
朱求欤脸色微变,却仍强作镇定:“空口无凭的伪造文书,也敢拿来构陷本王?”
“是吗?” 吴孟明挥手示意,两名士兵抬着从 “云锦阁” 搜出的火铳闯入,“这火器上的‘广昌郡王府’刻字,可是你亲笔所书?”
朱求欤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锦袍下摆扫过身后的多宝阁,玉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李标冷笑道:“搜!”
士兵们踹开后堂木门,在朱求欤的寝室暗格里搜出二十箱东珠、貂皮,最底层压着后金使者的玉佩与密报;书房的博古架后,暗门通向藏满火铳、火药的密室,墙上甚至挂着一幅标注着后金兵营分布的辽东地图。
“朱求欤,你还有何话说?” 李标将地图甩在他脚下。
郡王脸色惨白如纸,忽然抓起桌上的青瓷笔洗砸向李标:“狗官!本王是太祖血脉……” 笔洗擦着李标耳际飞过,“砰” 地碎在廊柱上。
“给我拿下!” 吴孟明怒吼一声,西名锦衣卫同时甩出铁链,缠住朱求欤的西肢将其按倒。这位平日里清高风雅的郡王顿时丑态毕露,方巾掉落露出稀疏的头发,锦袍被扯破露出绣着女真纹样的中衣,腰间玉佩在挣扎中崩裂,玉屑扎进掌心渗出鲜血。
“李标!你敢绑我?我要向陛下控诉你……”
“陛下?” 李标捡起地上的密信,“这信里写着你向建奴泄露大同布防图,导致三百边军惨死的事,陛下看了怕是要亲手斩你。” 他挥手示意士兵,“押去大牢,严加看管!”
查抄整整持续了数日,吴孟明向李标汇报道:“阁老,刘弘烈府邸抄出黄金五千两,白银十二万两,张恪家藏白银八万两,晋商各据点及广昌郡王府中搜出黄金五万两,白银一百五十三万两,粮食十八万石,古玩、玉石翡翠不计其数,还有” 他压低声音,“硫磺三千斤、火硝两千斤,店铺、仓库、酒楼等合计也有一百多个,药材、绸缎等各种物品,因数量实在太大,还在清点中。”
李标听完,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这帮贪官,通敌晋商如此富有,立即派人到宣府,将消息传给陛下,请示下接下如何处理如此庞大的物资。”
“是”,吴孟明回道。
两人不禁期待起孙传庭在大同,骆养性在晋中又会查抄出何等巨大的收获。
(http://www.94xsds.com/book/721964-8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