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将烟头狠狠按在发烫的地砖上,橡胶鞋底碾出刺耳的摩擦声,焦黑的印记在日光下泛着油亮。
他斜睨着秦明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副镇长的位子,你现在伸手还够不着边儿。不过办公室副主任......"话音顿住时,蝉鸣突然炸响,震得头顶的梧桐叶沙沙乱颤。
他屈指弹了弹秦明发白的指节,金属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你这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脑子灵光又肯下苦功夫,说不定真能抓住这次机会。上次救火李书记都点名表扬你。"
滚烫的热浪裹着烟味扑面而来,"这节骨眼上,聪明人都知道该往哪站队。"说完重重拍了拍对方僵硬的肩头,藏青色衬衫下摆扫过沾着蝉蜕的石阶,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阴影。
秦明僵在原地,喉结像卡着块烧红的炭,艰难地上下滚动。
王刚离去的脚步声混着远处工地起重机的轰鸣,在耳膜里搅成浑浊的嗡鸣。
他低头盯着被拍过的肩膀,掌心覆上去时,残留的温度仿佛化作无数细针,顺着脊椎首窜后颈。
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来说,确实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可王刚那句“站对队”,却像一根刺,扎得他心里发慌。
他忽然自嘲地扯动嘴角——自己不早就被默认为李宁那条线上的人了吗?当初选调生分配时李书记亲自点的名,入职第一天被领着挨个科室介绍,这些动作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昭告天下的"站队宣言"。
难道还差些什么?投名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毒蛇吐着信子,缠住了他的心脏。
秦明喉间泛起苦涩,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的月牙痕里。
按理说干部晋升向来卡着三年任期的铁律,可王刚的暗示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表面的平静。
他望着镇政府大楼前随风翻卷的红旗,忽然想起上周例会时,李宁曾意味深长地说"特殊时期要用特殊办法",此刻这句话突然在耳畔炸响,惊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秦明机械地迈着步子往办公室走,走廊的白炽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照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冷气裹着打印机的油墨味扑面而来,却驱不散他后颈的潮热。
刚在工位坐下,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王刚发来的会议纪要文档。
他下意识抬头扫视整个办公区,却发现所有人都在低头忙碌,仿佛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当指尖触碰到鼠标时,身后突然响起皮鞋与瓷砖的摩擦声。
“小秦,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王刚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熟悉的笑意。
秦明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缓缓转身,正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在秦明被王刚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时,茶水间方向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朱清抱着一摞文件从转角处出现,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淡蓝色工牌在胸前晃出一道虚影:"王主任,李书记找您。"
她说话时特意瞥了眼秦明发白的脸色,突然惊呼一声,"小秦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中暑了?"
不等秦明开口,朱清己经把文件往桌上一放,从抽屉里翻出藿香正气水:"快喝一支!我今早看你连早餐都没吃,肯定是空腹在太阳底下晒狠了。"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秦明盯着朱清递来的藿香正气水,塑料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掌心的褶皱。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会议上那支滚落的钢笔卡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记忆突然被拽回那场办公室聚餐——红酒晕染的灯光里,朱清的笑眼眯成月牙,发梢沾着的亮片在他眼前晃成细碎的星子。
散场时她半分醉意歪歪扭扭往路边倒,他伸手去扶,掌心触到她温热的手腕,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两人沿着梧桐道往她家的方向走,夏夜的风裹着玉兰花香,却吹不散秦明掌心的汗意。
行至巷口,朱清突然停下脚步,倚着斑驳的砖墙,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与他的影子交叠又错开。
""前面就是巷子口了。"朱清垂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耳坠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要抖落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她后退半步,鞋跟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细碎声响,"不用送了。"尾音消散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将两人之间最后半米距离冻成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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