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火确实是在我巡山时烧起来的。"秦明的指节深深陷进床单，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珠在素白布料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哽咽，"责任状上的红手印还没干透，如今..."剧烈的咳嗽突然撕裂空气，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急促，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响。
王刚拧开保温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他盯着杯中浮沉的枸杞，金属杯盖磕在杯口发出清响："万幸没出人命，但安全责任这把尺子..."
他猛地抬眼，目光穿透白雾，"轻飘飘能掠过，也能重重砸下来。"
"那我..."秦明挣扎着撑起上身，伤口撕裂的闷哼混着床单摩擦声。
王刚将保温杯重重砸在床头柜上，金属碰撞声惊得窗外蝉鸣戛然而止："你不知道，今天李书记召开了专题会议，那会上比菜市场还热闹！
你不知道陈文镇长拍着桌子叫嚣说要严严惩你这个首接责任人，说不严惩首接责任人，以后谁还把规矩当回事'，而且那赵高副镇长跟着煽风点火，非说你连基本隐患都查不出，不担责谁担？两人一唱一和，就差把罪名首接扣你头上！"
秦明攥着被角的手剧烈颤抖："我每天天不亮就进山，鞋底都..."
话音被王刚重重拍肩打断。"这就是官场！"王刚压低声音，喉间溢出压抑的愤懑，"关键时刻，张涛主席'砰'地把你那双磨穿的劳保鞋掼在桌上，鞋底嵌着的松针还沾着新鲜泥土。'看看这鞋！'他的皮鞋跺得地板首颤，'脚后跟磨出血了还在巡山，这叫不尽责？'茶水泼在会议记录本上，晕开的墨迹像团燃烧的火。"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王刚粗重的喘息混着蝉鸣。"你不知道当时的那个画面，当时两边都争得不可开交。
陈文镇长和赵高副镇长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喊着必须严惩，会议室里火药味浓得，就差擦根火柴能炸了！"
他突然攥紧保温杯，金属外壳被捏得吱呀作响，"就在吵得最凶的时候，李书记猛地站了起来！"
他比划着抄起杯子的动作，喉结剧烈滚动："李书记弯腰抄起那双鞋——鞋底磨得能透光，后脚跟的绷带还渗着血渍。
'啪'地拍在会议桌上，震得满桌文件都跳了起来！'看看这双鞋！'他的声音像擂鼓，'一个把鞋底走穿、把脚磨出血的人，你们在这里空口白牙说他失职？'全场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李书记举着鞋转了一圈，眼神比山里的冷风还刺骨：'查责任不是搞批斗！'他把鞋重重砸回桌面，震得水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都给我摸着良心说话！'这话一落，争吵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刚松开杯子，长舒一口气，添油加醋的把今天早上的会议重复了一遍。
"王哥，那最后结果呢？倒地处不处置我？"秦明挣扎着撑起身子，监护仪的导线被扯得绷紧，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眼底布满血丝，像溺水者死死盯着王刚。
王刚着保温杯上的焊疤，掌心传来杯壁残留的余温。"其实你只要仔细品就明白了。"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历经风雨的释然。
"啊？"秦明拧着眉，眼神里满是困惑。
"这些你自己品。"王刚的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护士推车轱辘的碾地声，混着金属器械的轻碰响。
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秦明肩头："液输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起身时椅子腿在瓷砖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病房门缓缓阖上的刹那，盛夏的蝉鸣如潮水般涌入，将室内凝滞的空气撞得支离破碎。
秦明靠着床头，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绷带，结痂的伤口隐隐发痒，就像心里悬着的石头，硌得生疼。那些未解的谜团，在脑海里反复纠缠，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台，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边。秦明望着那抹冷白的光，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松弛。
他缓缓躺回枕头上，伤口的阵痛在疲倦的浪潮里渐渐模糊。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与窗外此起彼伏的蛙鸣交织，成了一首安抚人心的曲子。
他翻了个身，避开压着绷带的那侧肩膀，闭上眼。
王刚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随着困意缓缓沉入意识深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
夜色渐深，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病房。输液架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伴着秦明平稳的呼吸声，整个房间沉浸在静谧之中。
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而休息中的他，终于能在难得的安宁里，让身心得到片刻的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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