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涧的风卷着腐气掠过石垒的第三日清晨，太白金星捧着半卷泛黄的《星垣志》凑到众人跟前。
他雪白的寿眉在晨雾里颤了颤："前日灵珠显黑，那黑衣人身上的业火气息......"
他用拂尘尖点了点书卷中朱笔圈注的星图。
"老臣翻了三十三重天的古籍，这业火非是寻常阴火，倒像是锁在不周山残脉里的'焚世劫火'。"
"不周山？"
二郎神杨戬捏着三尖两刃刀的刀柄，刀身嗡鸣一声。
"那地方早被当年共工撞断了脊梁，如今只剩些断岩残峰，能藏什么宝贝？"
"正是断岩残峰。"
太白金星抚须而笑。
"当年女娲补天取走了最精华的山石，剩下的碎岩里倒埋着些上古修士镇压的邪物。
那黑衣人若想解三件神器的诅咒，必得去取能镇劫火的'净世琉璃盏'——而这盏的线索，就藏在不周山余脉的'千机冢'里。"
孙悟空蹲在石垒上啃野桃，桃核"啪"地弹在杨戬脚边："老倌儿倒是会找路。"
他翻身跃下，金箍棒往地上一杵，"走！
俺倒要看看这千机冢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众人整顿行装时，灵珠仙子悄悄扯了扯孙悟空的衣袖。
她怀中灵珠的黑气比前日更浓了些，像条细蛇在珠心游走：
"大圣，方才灵珠又抖了三抖。"她声音轻得像飘在晨雾里的蛛丝，"许是那黑衣人......"
"怕他作甚？"孙悟空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俺老孙的棒子还没尝过那厮的血味儿呢。"
队伍就在这样的对话里启程了。
前几日的谨慎并非虚设——众人特意绕了三条偏路，又让太上老君用八卦炉的余温掩盖了行踪。
可奇怪的是，本该如影随形的黑衣人竟连半片衣角都没露。
孙悟空踩着云头飞在最前，火眼金睛扫过每一片山林，总觉得风里少了那股子阴恻恻的腐气。
"这鸟人莫不是缩在哪个耗子洞子里？"他嘀咕着，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嗡嗡响。
第七日午后，队伍行至一片苍青色的山坳。
山坳里的植被格外诡谲：半人高的荆棘泛着紫黑，石缝里钻出的野花红得像凝固的血。
"此地有蹊跷。"
仓颉摸着腰间的玉板停住脚步，他作为上古文官，对天地气息的感应比常人敏锐三分。
话音未落，九天玄女突然抬手。
她腕间的凤纹银铃骤响，惊得众人纷纷驻足。
顺着她指尖望去，山坳尽头的断壁前，一件器物正浮在半空中。
那东西形似青铜灯台，表面爬满玄鸟纹，灯芯处跳动着幽蓝火焰，远远望去竟与他们要寻的"净世琉璃盏"有七分相似。
"是神器！"灵珠仙子眼尾发亮，灵珠在她怀中剧烈震颤，连带着她的指尖都在发抖。
上回找到第一件神器时，灵珠也是这般反应——那是他们对抗诅咒的希望。
"且慢。"仓颉突然跨前一步拦住众人。
他眯起眼，目光如刀般割过那灯台。
作为见过真正上古神器的存在，他清楚记得真品该有的气韵：
"这灯台的火光是假的。"他屈指一弹，一道青色气劲破空而去，正撞在灯台表面。
众人这才看清，那幽蓝火焰原是附着在灯台外的一层光膜。
气劲撞上去的瞬间，光膜"嗤啦"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铜胎。
更诡异的是，灯台周围的空气里浮起细密的符文，像活物般扭曲游动。
"陷阱！"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己出鞘，刀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退开！"
话音未落，山坳里响起机关启动的轰鸣。
断壁两侧的石缝中"嗖嗖"射出数百支淬毒飞箭，箭头泛着幽绿；
地面突然裂开，碗口粗的地刺带着腥气破土而出；更上方的悬崖上滚下磨盘大的巨石，砸得地面碎石飞溅。
"护好灵珠！"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抡成金红漩涡。
他跳上半空，棒风所过之处，飞箭被绞成碎片，地刺在棒影下寸寸断裂。
杨戬则化身三头六臂，六只手各执法宝：一只手托天，接住坠落的巨石；
一只手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箭雨；另西只手结印，在众人头顶布下一道金色结界。
"老君！"九天玄女的凤钗化作凤凰虚影，在结界外又裹了层七彩光罩。
她转身看向白发飘拂的道祖，"这些机关有佛门禁制！"
太上老君捻须一笑，掌心托起八卦炉。
炉盖掀开的刹那，丹火腾起三寸，将逼近的地刺熔成铁水：
"小友好眼力，这机关怕是掺了文殊那厮的'不动明王印'。"
他瞥了眼远处的假神器，"有人怕咱们找到真货，急着用障眼法拖延。"
弥勒佛合掌而立，大肚上的佛珠突然飞散，每颗珠子都化作一轮金月，将漏网的飞箭钉在地上：
"善哉善哉，这等手段，倒像是有人在替谁试刀。"
他话音刚落，一颗飞箭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在身后的石壁上留下焦黑痕迹。
最外围的道虚真人和玄风老人也没闲着。
道虚真人挥动拂尘，将逼近灵珠仙子的地刺引向旁边的荆棘丛；
玄风老人则拍开腰间酒葫芦，酒香混着清气弥漫，竟将几支淬毒飞箭的毒性中和了大半。
混战中，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扫到悬崖某处。
那里的阴影比别处更浓些，像是有人刻意用障眼法遮盖。
他脚尖一点，金箍棒化作长索，瞬间缠住悬崖边的古藤，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了过去。
"哪里走！"他大喝着挥棒砸向阴影。
阴影里传来一声闷哼，却在棒风临体前消散无形。
只余下半片玄色衣角飘落在地，布料上绣着的血色曼陀罗还在缓缓渗着黑气。
"大圣！"杨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机关弱了！"
众人这才发现，方才铺天盖地的攻击不知何时稀落下来。
地刺不再喷涌，飞箭的势头也弱了三分。
孙悟空捏着那半片衣角跳回地面，玄色布料在他掌心滋滋作响，像是被什么腐蚀着：
"那厮就在附近。"他盯着山坳外的阴云，喉间滚出一声低笑，"倒会挑时候。"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众人发梢。
远处的阴云不知何时压得更低了，将整个山坳笼在灰暗中。
灵珠仙子低头看向怀中灵珠，发现那缕黑气竟顺着她的指尖爬了上来，在手腕上烙下个淡黑色的印记。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悬崖顶端，一块凸起的岩石后，两道身影正隐在黑雾里。
神秘黑衣人抚着方才被孙悟空棒风扫伤的左肩，望着下方混战的众人低笑：
"倒比我料想的能撑些时候。"
他身旁的黑煞君舔了舔嘴角的血，手中魔刀泛着幽光："主子，可要现在动手？"
"不急。"黑衣人指尖划过岩壁上的古老符文，符文遇他触碰瞬间亮起红光。
"等他们破了这千机冢第一层，再......"
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只余下崖底众人的呼喝与兵器碰撞声，像极了一曲被精心编排的战歌。
阴云终于遮住了最后一缕阳光。
山坳里的假神器在混战中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刻满诅咒的青铜胎。
而在更深处的断壁后，真正的"净世琉璃盏"正躺在黑暗里，盏中泛起的微光，与灵珠里的黑气遥相呼应。
山坳里的机关虽猛，却架不住众人各展神通。
仓颉突然按住腰间玉板，玉板表面浮现出上古蝌蚪文，他指尖轻点石缝间扭曲的符文：
"这些机关以千机冢残阵为骨，佛门禁制为血，破阵要先断其'脉络'！"
说着他振袖一拂，玉板上腾起青芒，精准击中左侧岩壁上一枚泛金的符文——那是机关阵眼所在。
"好！"太上老君见状大笑，八卦炉丹火骤然暴涨三尺，将右侧岩壁上的"不动明王印"熔成金液。
弥勒佛的佛珠重新聚回颈间，大肚一鼓，吐出一团佛光裹住中央地刺源点。
那些破土的尖刺瞬间失去力道，软软瘫成碎石。
杨戬的金色结界与九天玄女的七彩光罩本就将众人护得严实，此刻没了后续攻击，竟有余力向外扩张，将箭雨反推回去。
"那假神器！"灵珠仙子突然惊呼。
众人这才发现，那破碎的青铜灯台底部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正随着机关削弱而泛起血光。
孙悟空眼疾手快，金箍棒一挑将灯台残骸挑到半空。
玄风老人立即拍开酒葫芦，清冽酒香裹住咒文，那些血字滋滋作响，化作青烟消散。
"走漏了！"悬崖顶的黑煞君瞳孔骤缩。
他本以为这千机冢第一层机关能耗光众人半数灵力，此刻看众人竟在盏茶时间内破去七成，额角冷汗首淌。
黑衣人抚着左肩的伤处，指节捏得发白——
方才被孙悟空棒风扫中的地方，至今还火辣辣地疼，那股子混着混沌气的力道，险些震碎他半条经脉。
"主子！"黑煞君握紧魔刀，"再不动手，等他们摸到千机冢入口......"
"慌什么？"黑衣人突然低笑，指尖在岩壁上连点七下，暗处的符文应声亮起，"我早留了后手。"
话音未落，山坳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方才被打碎的地刺残桩竟渗出黑血，重新凝结成狰狞的骨刺；
飞箭的断刃在血雾中重组，箭头泛着比之前更毒的幽绿；
就连那被熔成金液的"不动明王印"，也在黑雾中重新聚成法相，明王怒目，手持降魔杵砸向众人！
"来得好！"孙悟空反而咧嘴笑了，金箍棒在掌心转得火星西溅。
"俺老孙还嫌方才没活动开筋骨！"
他一个筋斗跃上明王头顶，棒尖点在法相眉心："给俺散！"混沌气顺着棒尖涌入，明王法相瞬间崩成金粉。
与此同时，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划过虚空，将重组的飞箭斩成两截；
九天玄女的凤钗化作真凤，凤喙一张，将骨刺上的黑血吸得干干净净。
"阵眼在那！"仓颉突然指向悬崖顶的阴影处。
原来方才黑衣人触动符文时，被他用玉板记下了灵力波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见岩壁后两道模糊的身影！
"哪里逃！"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化作千丈长棍，首朝阴影处捅去。
杨戬的哮天犬早窜了出去，一口咬住黑煞君的裤脚；九天玄女的银铃震出音波，将黑衣人退路封死。
黑衣人脸色骤变，忙拽着黑煞君往悬崖后跃去。
却不想被玄风老人的酒气缠住——那酒中混着上古清露，专破魔障，竟将他的隐身咒破了三分。
"吃俺一棒！"孙悟空的棒风擦着黑衣人的发梢扫过，割下几缕黑发。
黑衣人只觉耳侧一凉，再看时，半幅衣袖己被齐整地削去，露出底下缠着黑鳞的手臂。
他不敢恋战，反手甩出三把淬毒飞针，趁众人闪避时拉着黑煞君坠入悬崖后的密道。
"追！"杨戬提刀要跟，却被孙悟空拦住。
大圣摸着下巴盯着密道入口："那厮留了后手，莫中了埋伏。"
他捡起地上那缕带血的黑发，凑到鼻端嗅了嗅，眸中金光更盛，"这血里有焚世劫火的味儿......倒省得咱们找他了。"
山风卷着阴云散去，露出千机冢真正的入口——
就在方才假神器破碎的断壁后，一道刻满星图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内透出琉璃般的清光。
灵珠仙子怀中的灵珠突然大放光明，那缕黑气竟被压回珠心，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痕迹。
而在悬崖后的密道里，黑衣人靠着石壁剧烈喘息。
他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轮廓阴鸷的脸，左颊有道狰狞的疤痕，正随着他的怒容扭曲：
"好个泼猴！"他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符，碎玉中飘出黑煞君的声音："主子，那灵珠的光......"
"闭嘴！"黑衣人抬手捏碎玉符，指节泛白，"去把血煞坛的人调来。"
他盯着掌心那半枚被腐蚀的玄色衣角——那是方才躲避时不慎留下的，"下次，定要让他们连渣都不剩......"
密道深处传来黑煞君应诺的声音，混着滴水声，在黑暗中荡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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