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道体在翻涌，像有团火要从骨头缝里烧出来。
孙悟空望着满地狼藉：杨戬单膝跪地，三尖两刃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老君的道袍在冒烟，手里还攥着半块冷却的丹砂；
玄女的冰裙被烧出几个洞，正颤抖着捏法诀想凝新的冰刃——
这就是他要护的人啊，比五指山下的孤寂，比紧箍咒的疼痛，都要...重要万倍。
"看！"仓颉突然踉跄着扑向墙壁。
他怀里还抱着玄风尊者递来的伤药，但此刻古简上的血篆正发出幽光，与墙壁上斑驳的符文隐隐呼应。
方才那道困火流的血阵，竟和墙上这些歪扭的刻痕有七分相似！
他咬破的舌尖还在渗血，手指蘸着血在墙上比画，"这黑影的攻击轨迹...和符文运行路线一样！"
"你是说..."风语长老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眼里闪过精光，"以符破符？"
"灵珠！"紫霞突然旋身抓住灵珠仙子的手腕，断剑上的紫光与灵珠的光晕相撞。
"用你的灵珠引动符文！
我以舞入道，给你压阵！"
灵珠仙子的指尖在发抖。
她守护灵珠三千年，从未想过要拿它当引子——
可此刻望着满地伤者，望着孙悟空擦着嘴角血迹爬起来的背影，她咬咬牙，将灵珠按在墙壁符文上。
淡青色的光晕顺着刻痕蔓延，像活过来的蛇。
"起！"紫霞的断剑挑起一缕灵珠光晕，水袖翻飞间竟舞出了失传的"星汉舞"。
每转一圈，墙壁上的符文便亮一分；每踏一步，地面便腾起一道光链，缠上黑影的触须。
孙悟空望着逐渐亮起的符文光网，混沌道体里的火突然静了。
他拾起半片星髓光刃，刀尖挑起一缕符光——
这光不像佛门禁术那样灼人，不像天庭法诀那样冷硬，倒像是...他当年在花果山摘的桃子，带着股清甜的生机。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凝实的暗红开始翻涌。
被符光缠住的触须滋滋作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蛇。
普贤菩萨的白象法相突然发出清鸣，六牙上竟重新凝出半条降魔索；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冒出几缕青烟，竟又开始缓缓转动；杨戬的神目重新亮起金光，三尖两刃刀上的焦痕正在褪去。
"继续！"仓颉的古简完全融入墙壁，血篆与符文彻底重合，"符光再强三分！"
灵珠仙子的额头渗出冷汗，灵珠的光晕己经淡了三分。
她能感觉到灵珠在颤抖，像要燃烧自己——可那又如何？
只要能看到孙悟空眼里重新亮起的斗志，只要能看到众人脸上重新扬起的希望，就算灵珠碎了...也值了。
紫霞的水袖被符光割出几道口子，腕间玉镯终于"啪"地碎成齑粉。
但她的舞步更急了，断剑上的紫光与符光交织，在半空画出一道银河。
阿姊说情字难渡，可此刻她望着被符光笼罩的战场，望着那个正举着光刃冲向黑影的身影，突然觉得——
就算这舞要跳到灵珠燃尽，就算这剑要断成碎片，她也愿...再舞千年。
黑影的竖瞳开始收缩，暗红的躯体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孙悟空的光刃挑开最后一道触须，刀尖几乎要刺进那团暗红核心。
他望着逐渐被符光压制的黑影，混沌道体里的热流突然化作暖流，漫过全身——
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束缚他的符文，而是...他想护的人，和这些愿意与他并肩的人。
"再加把劲！"他吼道，光刃上的符光更盛了几分，"这破阵眼，今天老子劈开给你们看！"
黑影发出最后的嘶吼，暗红核心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
符光网剧烈震颤，几处薄弱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痕。
灵珠仙子的灵珠泛起刺目的白光，紫霞的断剑开始崩碎，仓颉的古简渗出最后一滴血——
但众人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他们知道，转机来了。
黑影膨胀的瞬间，空气里的符光突然像被抽走了筋骨的丝线，在暗红雾气中剧烈震颤。
孙悟空握着星髓光刃的手背青筋暴起，混沌道体里那股暖流被撞得七零八落——
他能清晰感觉到，黑影核心处翻涌的能量比之前强了三倍不止，像块烧红的铁砧压在天灵盖上。
"小心！"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最先划破空气，神目里的金光凝成实质的光箭，可那箭才触到黑影边缘，便被卷成了扭曲的金蛇。
他左脚重重跺碎半块地砖，借反冲力旋身避开黑影甩来的触须，甲胄上的焦痕还未褪尽，新的灼痕又沿着肩甲爬上来：
"这畜生在吞符光！
方才咱们引动的符文力量，被它吸去当养料了！"
"逆符！"
仓颉的手掌重重拍在墙壁上，古简早己彻底融入石纹，此刻他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地面，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暗红的蝶。
他盯着黑影表面流转的纹路，声音发哑：
"这些刻痕本是上古镇邪符，可被它用逆纹篡改了！
就像...就像把锁反着装在门上！"
"灵珠撑不住了！"
灵珠仙子的指尖渗出血珠，淡青色光晕从她掌心的灵珠里蜂拥而出，却不再是顺着符文蔓延，反而被黑影扯成了细流。
她的手腕在抖，灵珠表面的裂纹比之前多了十倍，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的光。
"它在吸灵珠本源！
再这么下去——"
"护住灵珠！"紫霞的断剑"当啷"坠地，腕间最后一片玉镯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剑尖滴在地上。
她却顾不上疼，水袖翻飞间缠住灵珠仙子的腰，将人往自己身后带。
碎成三段的水袖还沾着符光，此刻被黑影吸得猎猎作响，"我以舞封它的吸力！
阿姊说过，情字可破万法——"
话音未落，她的右肩突然炸开血花，是黑影甩来的暗刺穿透了水袖。
"紫霞！"孙悟空的瞳孔骤缩，星髓光刃上的符光陡然暴涨三寸。
他足尖点地跃上半空，光刃划出半轮金月，将缠向紫霞的暗刺尽数绞碎。
风从耳畔灌进来，他看见下方：太上老君正往八卦炉里塞最后几枚丹丸，炉身被黑影吸得嗡嗡作响；
普贤菩萨的白象法相重新凝出半条降魔索，正和文殊菩萨的金幢缠在一起，勉强撑起道金色屏障；
药师佛的药葫芦倒悬，药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打转，给受伤的玄风尊者渡着最后一口元气。
"都给老子挺住！"他吼出声，混沌道体里的热流重新翻涌。
这热流不再灼人，反而带着股滚烫的甜——
是紫霞碎玉镯时的决绝，是灵珠仙子攥紧灵珠的颤抖，是杨戬咬着牙重新举起三尖两刃刀的锋芒。
他突然想起五百年前被压在五指山下时，只有石头和风声作伴；可现在，他的背后有这么多人，连呼吸都带着温度。
"天王！
巨灵！"
他旋身劈碎黑影左侧的触须，余光瞥见托塔天王的宝塔正被黑影吸得往下沉，巨灵神的开山斧砍在黑影上只溅起火星。
"绕后！
砍它腰眼！"
李靖的左手猛地掐住塔基，右手结出镇魔印。
宝塔上的七盏佛灯同时亮起，他吼着"开"，塔身突然迸出万丈金光，竟生生将黑影吸扯的力道顶回三分。
巨灵神趁机抡起开山斧，斧刃上缠着普贤菩萨刚掷来的降魔索残链，"轰"地砸在黑影腰腹——
这次没溅火星，反而爆出团黑血，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有门！"文殊菩萨的金幢突然迸出刺目金光，他和普贤对视一眼，同时咬破舌尖。
两股鲜血分别溅在金幢和降魔索上，金幢的裂痕开始愈合，降魔索重新凝出完整形态。"大日如来咒！"
两人同时念诵，金幢与降魔索在半空交织成网，将黑影上半身死死捆住。
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暗红躯体表面的逆符突然全部倒转。
被捆住的上半身开始渗出黑液，下半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佝偻的轮廓渐渐撑满整座宫殿——
方才还能看清的触须，此刻己成了遮天蔽日的黑蟒；
原本只有竖瞳的面部，竟裂开无数血盆大口，每颗牙齿都泛着淬毒的幽蓝。
"退！
退到符光核心区！"
仓颉突然踉跄着冲向中央祭坛，他的双脚在地面拖出血痕，却仍死死盯着黑影身上的纹路。
"逆符倒转需要时间！
趁现在——"
话音未落，黑影最顶端的血盆大口突然喷出黑焰。
那火焰不像普通妖火那样赤红，反而泛着诡异的青，所过之处，符光网"滋啦"作响，像被泼了硫酸的丝绸。
紫霞的水袖被烧去半截，她咬着牙将灵珠仙子推进文殊菩萨的金幢屏障，自己却被黑焰舔到左肩——
衣物瞬间焦黑，皮肤翻卷着露出白骨，疼得她差点昏过去。
"紫霞！"孙悟空的光刃几乎是擦着她的发梢劈下，将黑焰斩断。
他接住坠落的紫霞，混沌道体自动渗出七彩光膜裹住她的伤处。
紫霞的睫毛颤了颤，血污的脸上竟扯出个笑："悟空...我阿姊说...情字难渡...可我觉得...能护着你...挺好。"
"别说话！"孙悟空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紫霞的体温在往下掉。
"药师佛！
快！"
药师佛的药葫芦"啪"地裂开，十二枚九转还魂丹裹着药香飞过来。
他自己却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方才为了给玄风尊者渡元气，他己经透支了佛门禅功。
"只能...保她心脉..."他喘着气，"剩下的...看她自己。"
黑影的膨胀还在继续。
原本被符光压制的暗红，此刻己变成接近纯黑的颜色，连空气都被压得发出呜咽。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当"地砸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神目里的金光只剩豆粒大：
"这东西...根本不是普通妖怪...倒像是...某种...被封印的...恶念集合体..."
"恶念？"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他将最后一枚九转金丹拍进炉口，丹火重新腾起时，他的白发瞬间全白。
"五百年前...我在兜率宫丹炉里...见过类似的气息...那是...被佛道两家联手封印的...灭世黑莲残魂..."
"灭世黑莲？"孙悟空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菩提祖师曾说过，上古时期有朵黑莲，能吞万物生机，后来被道祖与佛祖联手斩碎。
难道...这黑影就是残魂所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仓颉的手终于按在祭坛中央的符眼上，他的血顺着符眼纹路蔓延，将整座祭坛的符文重新激活。
"符光重组需要十息！
十息之内，必须拖住它！"
十息。
孙悟空望着怀中昏迷的紫霞，又望向西周伤痕累累的同伴。
杨戬的甲胄几乎成了碎片，老君的道袍在冒烟，灵珠仙子的灵珠只剩指甲盖大小的光晕，文殊普贤的金幢降魔索正在崩解——
可他们的眼睛都亮着，亮得像寒夜里的火种。
"十息够了。"他轻轻将紫霞放在药师佛身边，站起身时，混沌道体的七彩光膜比任何时候都亮。
星髓光刃在掌心流转，符光顺着刃身爬上来，像给刀裹了层流动的星河。
他望着膨胀至殿顶的黑影，突然笑了，露出尖牙：
"老子当年闹天宫，十万天兵都没拦住；五百年前被压山下，也没认过怂。
今天..."他举起光刃，指向黑影核心，"这破黑莲残魂，老子照样劈开给你们看！"
"老孙！"杨戬抹了把嘴角的血，三尖两刃刀重新举起，"我护你左路！"
"老道给你压阵！"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喷出赤金火焰，丹火里竟裹着半块未冷却的破邪砂。
"这把火，比当年炼你那猴头的更猛！"
"我等以佛力封它退路！"文殊菩萨的金幢迸出最后一道金光，普贤的降魔索缠上他的手腕，"大日如来，护我同修！"
黑影的膨胀突然停滞。
它所有的血盆大口同时转向孙悟空，最中央的竖瞳里，翻涌着近乎实质的恶意。
空气里的符光开始剧烈震颤，祭坛上的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还剩七息。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混沌道体里的热流化作滔天战意。
他望着同伴们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定的身影，突然明白：
所谓破阵的剑，从来不是符光，不是神器，而是这些愿意与他并肩的人。
"来啊！"他吼道，星髓光刃上的符光刺破苍穹，"老子今天，就替天劈了这破玩意儿！"
黑影的竖瞳剧烈收缩，所有血盆大口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它膨胀的躯体突然顿住，核心处的黑芒开始疯狂凝聚——那是最后一击的前兆。
而此时的祭坛上，仓颉的血己经浸透了所有符眼。
符光网重新亮起的瞬间，整个宫殿都在震颤。
十息，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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