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实质般裹住众人,孙悟空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震得耳膜发疼。
脚踝上的符文啃咬得更狠了,像淬了毒的细针往骨缝里钻,可他盯着那团被吞灭的金焰,喉间反而溢出低笑——
当年五指山下,压他的是五行,啃他的是饥鹰饿蛇,哪次不是咬得皮开肉绽?
可最后呢?
他偏要把山掀了,把天捅个窟窿。
"老君!"他扯着嗓子喊,赤金血液顺着指缝滴在枪杆上,"您那八卦炉还剩几成火候?"
太上老君的回应是一声闷哼,黑暗里突然腾起橙红火光——
老道士盘坐在地,枯瘦的手死死掐着炉柄,炉身裂缝里迸出的火星子落在符文上,滋滋作响。
"五成!"他咬着牙,白眉被烤得蜷曲,"再耗半柱香,炉灵就要散了!"
"戬儿!"孙悟空又转向左侧,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战神气息,"三尖两刃刀磨利了没?"
"早等着呢!"杨戬的声音带着刀锋破空的锐响,黑暗中突然劈出一道银芒,正砍在缠上仓颉腰间的符链上。
那符链吃痛般蜷缩,却又分出更多细须往仓颉脖颈钻。
老文官额角渗着冷汗,指尖快速结着上古文印,每一道符文都泛着青铜色微光,勉强挡开逼近面门的符齿。
"大圣,这阵法在吞我们的命魂。"他声音沉稳,可握着竹简的手在发抖,"灵珠仙子的灵珠......快碎了。"
孙悟空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起金芒。
他能感觉到灵珠碎裂的轻响,像冰棱坠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九天玄女突然发出一声闷叫。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姑娘定是又替灵珠挡了一击——后背的血洞还在淌血吧?
青鸾剑的剑柄怕是要嵌进掌心了。
"紫霞。"他放轻了声音,往结界方向迈了半步,却被符链缠住小腿。
黑暗里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是太白金星的结界被啃出了缺口。
接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飘过来,带着桃花的甜香——
是紫霞,她强撑着以舞入道,每一步都踩碎几片符齿,"我在呢。"她的声音轻得像飘絮,"齐天大圣...可别让我等太久。"
孙悟空的胸腔突然烧起来。
他仰头看向头顶那团幽蓝的光,幽都眼还在转,像在嘲笑这群困兽。
他想起五指山下的日日夜夜,想起如来佛说"你这泼猴,永无出头之日"时的慈悲面容——去他的永无出头之日!
他猛地攥紧枪杆,混沌道体的力量如火山喷发,赤金光芒从他周身迸发,瞬间撕裂了包裹脚踝的符链。
"都给老子听好了!"他的声音震得黑暗动荡。
"老君把炉火烧到十成,戬儿盯着幽都眼,仓颉用文印锁死阵眼,玄女护好灵珠,金星守着紫霞——"
他枪尖挑起的金焰骤然暴涨,映出众人发白的脸,"老子要捅破天!"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橙红火焰裹着金色丹火喷薄而出;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劈出漫天银芒,每道刀气都首取幽都眼;
仓颉咬破指尖,血写的上古文印如利箭射向地面符阵;
九天玄女咬着牙撑起青鸾剑,剑鸣声里,灵珠最后一丝光芒融入剑刃;
太白金星的结界泛起银光,将紫霞的琴声放大十倍,每一个音符都成了斩符的利器。
孙悟空能感觉到阵法在动摇。
幽都眼的幽蓝光芒开始扭曲,地面的符链缩成一团,像被踩疼的蛇。
他趁机腾空而起,枪杆上的金焰裹着混沌之力,在头顶凝聚成巨大的火轮。
"破!"他大喝一声,火轮如陨石般砸向幽都眼——
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幽蓝光芒碎成星子,符链化作黑雾消散。
众人跌坐在地,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孙悟空单膝跪地,枪尖插地,金焰仍在他周身流转。
却见远处黑岩魔尊与幻月灵尊的身影正在消散,只余下满地焦黑的符文。
"好险。"弥勒佛抹去嘴角的血,金芒黯淡了几分。
"这九幽冥狱阵本要引幽冥之主下界,幸亏大圣激发混沌道体......"
"少废话。"孙悟空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地上未完全消散的符文。
"这些黑纹不是普通的邪术。"
他用枪尖挑起一片焦黑符纸,符纸上的尖牙还在缓缓开合,"之前在狮驼岭,唐僧的袈裟也出过这种纹路。"
众人皆是一怔。
太白金星抚着长须上前,眯眼盯着符纸。
"老臣曾查过典籍,这纹路...像是上古魔纹,专用来勾连幽冥与现世。"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岩魔窟,那里黑雾翻涌,隐约能听见低吼声,"黑岩魔尊要的,怕是不只是困杀我们。"
"去魔窟。"孙悟空突然起身,枪尖指向黑雾弥漫的方向。
"看看这些符文到底从哪来的,看看那老东西到底在捣什么鬼。"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
杨戬擦了擦刀上的血,点头;太上老君收了八卦炉,捻须;九天玄女扶着灵珠仙子,青鸾剑重新出鞘;
仓颉将竹简收入袖中,目光灼灼;紫霞整理了下舞衣,指尖轻抚琴弦——
魔窟的黑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众人屏息凝神,一步步踏入其中。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空气里弥漫着腐肉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墙壁上的石缝里,不时有幽绿的鬼火飘出,映得众人的影子扭曲如鬼魅。
孙悟空走在最前,枪尖的金焰照亮前方三步远的路。
他能感觉到,有无数道视线正从黑暗中盯着他们——
那是魔窟的守卫,是更危险的存在,正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魔窟石壁渗出的寒气顺着裤管往骨头里钻,孙悟空的赤金战衣都结了层薄霜。
他枪尖的金焰忽明忽暗,照见前方三步外的石壁上爬满暗紫色纹路——
和方才被撕碎的九幽冥狱阵符纸如出一辙。"停。"他突然抬手,枪杆重重顿在地上。
众人脚步一顿,耳尖同时捕捉到铁链拖地的轻响,比之前更近,更沉。
一道幽蓝光幕从头顶砸下,将众人困在首径五丈的冰圈内。
玄冥鬼使就站在光幕外,浑身裹着暗青色鳞甲,面上覆着半幅冰雕鬼面,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他手中冰刃轻颤,刃尖滴落的冰珠砸在地上,瞬间冻裂石砖,"擅闯魔窟者,魂归幽冥。"
声音像碎冰摩擦青铜,刮得人头皮发麻。
孙悟空喉间滚出一声低笑,金焰骤然暴涨三寸。
"老子当年闯幽冥界,勾生死簿时,你这鬼面怕还在冰窟窿里冻成渣。"
他脚尖点地腾空,枪尖首取鬼使咽喉——这是试探,他要先看看这鬼使的冰术到底几斤几两。
冰刃横挡,金铁交鸣中迸出冰屑。
玄冥鬼使不退反进,冰刃横扫带起漫天冰锥,每根都裹着阴寒鬼气。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旋出银盾,叮叮当当撞碎前排冰锥;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喷出丹火,将后半截冰锥熔成水雾;
紫霞的琴声突然拔高,音浪裹着桃花香撞在冰锥上,冻得发脆的锥身当场崩裂。
"小心脚下!"仓颉突然大喝。
众人这才发现,冰圈内的地面正渗出黑色冰浆,正顺着鞋袜往腿上爬。
老文官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竹简上,青铜古印如活物般钻入冰浆。
"这是锁魂冰!
吞了命魂就化骨!"
九天玄女的青鸾剑嗡鸣着震开缠上灵珠仙子的冰线。
"灵珠!"她反手将灵珠护在身后,剑身上的灵珠残光与冰浆相触,腾起阵阵白雾,"它在躲灵珠的光!"
灵珠仙子原本苍白的脸突然泛起微光,她盯着玄冥鬼使手中的冰刃——
刃身刻着的暗纹,竟和方才符纸上的尖牙纹路如出一辙。
"大圣!"她扯住孙悟空的衣袖,指尖因激动而发颤。
"他的法术...和九幽冥狱阵同源!
那些符文不是普通邪术,是用冰魄养着的!"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狮驼岭唐僧袈裟上的黑纹,想起五指山下每夜啃噬他血肉的饥鹰——原来从那时起,这双黑手就在布局。
他反手攥住灵珠仙子的手,将混沌之力渡过去,"照他的刀!"
灵珠的微光顺着掌心涌入,灵珠仙子的指尖泛起暖金色,她猛地指向玄冥鬼使的冰刃。
那暗纹被光一照,竟像活物般扭曲着钻入刃身。
玄冥鬼使发出刺耳尖叫,冰刃当场崩碎,他抬手结印,冰圈突然拔高成冰墙,将众人困在中间。
"老君!"孙悟空甩开枪杆上的冰渣,"丹火破墙!"
"正等着呢!"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喷吐出赤金火焰,冰墙遇火即融,却又在融化处凝结出新的冰棱。
杨戬趁机跃到冰墙顶端,三尖两刃刀劈出银河倒卷的刀气,冰墙应声而裂;
仓颉的古印追着裂缝钻进去,在鬼使脚边炸出青铜光网;紫霞的琴声转作战歌,每一个音符都钉入鬼使的琵琶骨。
玄冥鬼使的鬼面终于出现裂痕。
他踉跄后退,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冰雕法相——
是九头冰蛇,每颗蛇头都吐着信子。"冥河锁!"他嘶吼着,九头蛇同时扑向众人。
孙悟空的枪杆突然泛起混沌气息,金焰中裹着缕缕黑雾。
他想起五指山下的绝望,想起如来掌心的"唵嘛呢叭咪吽",想起唐僧念紧箍咒时眼里的慈悲——去他的慈悲!
去他的规矩!
他大喝一声,混沌之力如火山爆发,金焰黑雾交融着撞碎最前排的蛇头。
"结阵!"杨戬的声音混着刀鸣,银芒、丹火、琴声、古印同时汇聚,在九头蛇身上炸开刺目强光。
玄冥鬼使的法相应声碎裂,他本人也被震得撞在石壁上,鬼面彻底崩解,露出底下一张青灰色的脸——
那根本不是活物,是被冰魄养着的尸身。
"原来只是个傀儡。"
太白金星抚着长须叹气,指尖戳了戳鬼使心口的冰核,"冰魄里封着残魂,难怪法术带着幽冥气。"
灵珠仙子蹲下身,指尖轻触鬼使腰间的暗纹囊袋。
她掏出一片碎冰,冰中竟裹着半枚焦黑符文——
和之前孙悟空挑的那片一模一样。
"黑岩魔尊在养这些符文。"她抬头,眼中满是惊色,"用冰魄养邪纹,用火魂喂凶符,等凑齐九九八十一片......"
"就能开幽冥门。"
仓颉接过话头,他不知何时己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抄着古字。
"我在文渊阁见过残卷,上古魔修曾用阴阳双煞养纹,引幽冥之主下界。
黑岩魔尊...怕只是个棋子。"
众人皆是一怔。
孙悟空用枪尖挑起地上的冰核,金焰舔过冰面,映出核中蜷缩的残魂——
那是个僧人,袈裟上的暗纹和狮驼岭唐僧的袈裟如出一辙。
"唐僧。"他低喃一声,喉结滚动,"这老和尚的袈裟,怕也是他们动的手脚。"
"轰——"
地动山摇的轰鸣突然从魔窟深处传来,石壁上的鬼火纷纷熄灭,众人脚下的石砖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孙悟空猛地抬头,他听见了,那是巨物苏醒时的骨节摩擦声,是比黑岩魔尊更庞大、更黑暗的存在在挣开束缚。
"走。"他将枪杆重重顿在地上,金焰重新腾起,"去深处。"
他看向众人,目光扫过灵珠仙子手中的碎冰,扫过仓颉竹简上的古字,最后落在自己染血的战衣上——
当年他掀了五行山,今天就要掀了这幽冥门。
就算来的是所谓黑暗主宰,他也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轰鸣声越来越近,像是有座山在往这边压过来。
众人对视一眼,握紧各自的法宝,重新往魔窟深处走去。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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