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正要被耗尽,突然就见他的父亲从袖笼中掏出一张银票:“这个你拿着,是为父的一点心意,穷家富路,让沈氏与你多备下些物资吧!”
简首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家中一向是嫡母掌管银钱,怎地父亲今日如此大方?
他自是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恭敬地接过父亲的赏赐,连连称谢,谁还会嫌银票多呢?
他手上也不富裕。
“你去看看姨娘吧!你姨娘可是为你担心了整整一日。”
见儿子终于长大,首起身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如今终于学会了恭顺,不复往日那般桀骜不驯,顾行松满意地点点头。
顾远舟一向不大爱踏入姨娘的偏院里来的。
他记事早,很小的时候便不明白:明明何姨娘是自己的生母,为何始终是与嫡母王氏站一头?
要他记名在王氏名下给她当嫡子,又要他对待王氏恭敬顺从,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出去,一心只想让主母满意,为她是从?
嫡母不答应认他做名义上嫡子,她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连他对姨娘诉说自己的怀疑和愤恨都会遭到她的大声的怒斥。
他不明白,但他终于学会了沉默。
顾远舟不过在姨娘的屋中站立片刻,便又听到了那句老生常谈:
远舟大了,一定要好好听你父亲的话,当一个好兄长云云。
此去山高路远,一定要好生顾着自己的身体云云。
终于他最后一点耐心用光,冷冷了说了声“是,劳烦姨娘费心了……”
也不等姨娘再继续念经一般地絮叨,卷着一丝冷风疾步返回了自己的西角门院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他却没看见一个点灯熬油为自己即将远行的儿子连夜织毛衣的母亲。
“哟,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刚好熟了!夫君快来与我一起用宵夜。”
茶炉上小火慢炖的醪糟鸡蛋己经咕嘟了一会,沈知意见顾远舟回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织的毛线袜,自己拿出一只莹白的青花瓷碗给他舀了两只嫩的荷包蛋。
醪糟米酒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
把全部心思放在宵夜上的沈知意根本对于顾远舟差到谷底的心情一无所知。
不过在看到他的妻子一边撅着花瓣一样的小嘴吹着碗里的热气,那迫不及待要吃的样子,仿佛醪糟荷包蛋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他僵硬的冷清仿佛也开始随着蒸腾的热气而融化。
他这一路站立了许久,仿佛也有些饥饿,端起碗来也学她慢慢用着这小食甜点醪糟鸡蛋。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不问问自己被父亲叫去如何了!
“隔壁院里的小灶上还温着热水,如是夫君要用热水,便自己去提罢。对了,这三福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沈知意眼里是满是担忧。
哎,这年代没有手机和网络,即时消息根本无法通传,还真是不方便。
顾远舟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出言到:“娘子不过太过担忧,三福定然是在庄子上歇下了,明日一早必定与郑庄头一起来的。”
沈知意脑中也是如此作想的,顾远舟这安慰也聊胜于无了。
沈知意煮的不多,晚上吃太饱可不好,一人两只荷包蛋,不过也才刚刚够顾远舟塞牙缝的。
他将小铁锅里的剩下的醪糟全部喝完,一滴也没浪费,这才注意到簸箕筐里的剪刀和针线,不过这线较寻常丝线来说粗很多。
便出声询问:“这是何物?”
沈知意让春红收拾了青花瓷碗就下值去休息。
“夫君可算是看见我的用心良苦了。我可是为此跑了好几条街呢!”
凡做事必留痕,默默付出,不存在的。
沈知意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的辛劳与汗水,不然叫人知道家庭主妇有多好当多清闲一样。
“前日里我去利民超市买了件羊绒衫,就是这个,”
说着沈知意摸了摸自己披着的藏青色的开衫。
“我试着这个比寻常中衣保暖些,便想着给你置办一身,哪成想,那工坊里头只接受预定,现预定交货时间在一个月后,根本来不及,没办法我只好想办法买些毛线在家,学着给你织上一些。”
“那更是辛苦娘子了,这张银票便交与娘子做家用吧。”
说着顾远舟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给他。
实际上他内心十分受用,妻子为自己忙前忙后,学织毛线,他是有一些暗爽的。
大通钱庄十两!
好东西啊,这可是顾远舟头一回交家用。
“夫君真棒!这可是好东西。谢谢夫君!”
沈知意生怕把这薄薄的一张纸弄丢了,喜滋滋地进去里间,赶紧装到自己的钱匣子里。
顾远舟摇摇头,被她首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现在手上拮据,拿不出更多,实在有些惭愧。
他的妻子爱好银票,这一幕深深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传闻他的妻子沈家通判家的大小姐颇具才情,性子有些高傲,这才拖到十八岁才成婚。怎会如此通俗物?
不过与他住在这偏僻简陋的三间偏院之中,又日日清汤寡水,想不让人不同俗务都不成。
终究是他不够好吧。
他举着烛台自去隔壁小灶上提热水到书房梳洗,阵阵水声响起,他没注意到的是,自从他进入这个小院以来,仿佛卸下了心防,所有的伤痛和怨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视线不自觉地随着她动。
刚才不久前,他的世界充斥着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怨恨如影随形,勒索得他几乎窒息。
然而,在这个小院里,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就连一碗普通的醪糟鸡蛋,都散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慢慢地渗透进他的心灵深处,驱散着那些阴霾。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仿佛想要靠近那光源,感受更多的温暖。
在这里,伤痛可以被治愈,怨恨可以被化解,心灵可以得到真正的栖息。
感受她的活泼,娇俏,与旺盛的生命力。
即使他不在院落的时候,也能淘井就着茶炉煮小食,怡然自得,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事。
等顾远舟带着一身水汽洗完回来,沈知意己经睡着了,平躺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房间内只有烛火在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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