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可笑。
权力斗争便要牺牲无辜。
而她,此刻的她,纵然心焦如焚。
却也只能在这西方的院落里,对着这冰冷的律书,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与无力。
内心苦涩,无可奈何。
“娘子,夜深露重,该歇息了。”
宁姑姑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沈知意这才惊觉脖颈酸胀。
抬眼望去,窗外己是浓墨般的漆黑,不见一丝月光。
压抑得令人窒息。
她顺从地放下书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床榻。
沈知意躺在床上,脑中反复回想那身着红裙异族公主与顾远舟的对话。
难怪他从未给自己写回信,或许是忙着跟着异族公主打得火热。
人公主都能屈尊追到大牢里表白,顾远舟不过是有些问人的清高和毛病,刚下狱两天,还没搞清楚状况,若是三司会审,审个一年半载的,他势必要后悔。
躺下后,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
不受控制地奔回今日刑部大牢里的场景——那身着如火红裙的异族公主,与顾远舟之间那番引人遐想的低语。
难怪……难怪他从不曾回信。
或许并非公务繁忙,而是心系佳人?
尊贵的公主都能放下身段追至牢狱表白心迹。
顾远舟那点读书人的清高与执拗,在漫长的牢狱之灾和权势的威压下,又能支撑多久?
三司会审,动辄经年累月。
在那不见天日的绝望里,他……真的不会后悔,不会动摇吗?
就像春红所说,顾府的男子们都有些花心肠的毛病,原来顾远舟也不例外。
一丝尖锐的痛楚猝不及防地刺中心脏,让她呼吸一窒。
转念间,她又感到一种近乎冷酷的庆幸。
幸好……幸好她手中握着和离书。
这阴差阳错,竟成了她逃离既定命运的护身符。
她不必再步婆母王氏或祖母乔氏的后尘。
在深宅大院里耗尽一生,最终沦为满腹幽怨的妇人。
她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守住本心,不要恋爱脑,她便能天下无敌。
如今看来,她还是输了。
不然此刻一想到顾远舟和往日种种,怎么会心痛?
怎么会彻夜难眠?
失望与痛苦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无情地嘲笑着她的自以为是。
她终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清醒罢。
突然,腹中小娃娃又似小鱼儿一般动了动。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仔细感受了那胎动。
指尖温柔地感受着那奇妙的生命讯息。
肚中这一个,若是男孩,将来是不是也会如顾府男子一般花心肠呢?
那千万要如徐二郎所言,是个小闺女才好。
若是个小闺女,随了顾家人大饭量,长得五大三粗可如何是好?
她胡思乱想着,将纷乱的心绪拴在这尚未谋面的小娃娃身上。
这才在疲惫的包裹下,侧过身,拉紧被子,沉沉睡去。
次日,她又求到谢少卿头上,让她往女牢打点一番。
本来要亲自前往,不知是昨日去牢里感染了感冒病毒还是这几日没睡好觉,身上有些乏力。
次日,身体的不适感骤然加剧。
鼻塞头痛,浑身酸软无力,仿佛被抽走了筋骨。
她挣扎着想亲自去女牢打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势拴在了床上。
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去托了谢少卿。
吩咐春红和三福,带上厚厚的银钱、精心准备的夹棉袄和一些吃食,代她去探望顾府女眷。
她勉强咽下几口清粥,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进昏沉的睡梦里。
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宁姑姑在耳边低语。
“……谢大人派人送了两尾鲜鱼来,说是老谢大人亲手钓的,谢娘子您送的好酒……”
沈知意混沌地“嗯”了几声,连眼皮都沉重得掀不开。
病来如山倒,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空,一场小小的风寒也足以让人元气大伤。
宁姑姑谨遵古训,坚决不让她用药。
只道是:“娘子您挺一挺,腹中小主子受不得苦药,恐损根基。忍着些,多喝热水,发发汗便好了。”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时间仿佛被病痛拉得无限漫长。
待沈知意终于能撑着床沿,脚步虚浮却也算自如地起身时,己是三日之后。
她望着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
不禁苦笑:“古代的感冒病毒……竟也这般厉害么?”
恰在此时,谢少卿提着一篓新鲜水灵的果子登门探望。
正好沈知意心里惦记案情,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体面。
随意拢了拢有些油腻的头发,裹了件厚实的斗篷便匆匆迎至会客厅。
厅内,谢少卿一身常服板正,坐姿端方。
正垂眸轻啜着清茶,
相貌堂堂,周身是世家子弟浸润出的从容气度。
而沈知意,面色苍白,眼下浮着明显的青影,头发微乱,斗篷下的身形更显单薄,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颓唐与狼狈。
她看着自己,心底反而升起一丝近乎自嘲的坦然:一个被和离妇人,即将成为单亲母亲的女子,不就该是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么?
何必强撑?
谢少卿抬眸,将沈知意这副憔悴支离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为了顾远舟,竟忧思成疾至此……
这份用情之深 似针,悄然刺入他心间。
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落。
一股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与挫败感悄然滋生。
他是见过顾远舟的。
即便身陷囹圄,那人的风骨与俊朗亦未曾被磨灭。
甚至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魅力。
论才情,论人脉,顾远舟皆不遑多让——六皇子能在御前为其求情,亲赴刑部打点。
异族公主甘愿为其屈尊降贵……
桩桩件件,无不昭示着此人的非凡之处。
他谢临渊虽不差,出身容貌尚可。
自认品性端方,可终究……来得太迟了。
在她最浓烈的情意归属里,他似乎慢了一步。
按下心头的波澜。
他温言开口:“沈娘子身子可大好了?前几日听闻你染恙,祖父心中挂念,特意让我送两条鲜鱼,以谢你赠酒之情。”
“谢大人和老谢大人太客气了。”
沈知意声音还有些沙哑,精神却己清明。
“区区两坛酒,何足挂齿,该是我多谢府上照拂才是。”
见她思维清晰,对答如流,谢少卿心中稍定。
眼前这女子,意志坚韧远超寻常。
纵然眼底深处潜藏着悲伤,却始终不曾让它决堤。
沈知意问一句,他答一句,毫无隐瞒。
自始至终,并不曾显露半分伤感。
转而跟他打听三司会审的事来。
她很快便将话题引向了核心:“谢大人,即便……是三司会审,顾府也再无转圜之机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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