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西南外彩旗招展,在文臣武将的簇拥中,拓跋焘端坐于皇帝麾盖之下。在城边,李孝伯锦衣绣袍,仪态自若的站在最前方,身边的侍从鼓瑟吹笙,曾经肃杀的战场被这片祥和之风笼罩。
拓跋焘的侍从往来不停,不断向拓跋焘传递着前方的每个细节。
城上的刘宋军不知北魏军在搞什么名堂,如临大敌,全体士兵刀出鞘,箭上弦。刘义恭和刘骏带着身边的谋臣全部来到城楼上。
拓跋焘首先派人到城下,向守城方索要南方特产的酒和甘蔗。
武陵王刘骏非常慷慨派人把两壶酒、一百根甘蔗送了出去。这边的东西送过去,自然还要拿点回来,于是刘骏又向拓跋焘索要北方的特产——骆驼。
拓跋焘回赠刘义恭貂裘,赠送刘骏要的骆驼,并额外多送了几只骡子。并传话过来,要约刘骏出来见面喝酒畅聊。声言魏军根本并不打算攻城,城内的人不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如临大敌,反而显得胆小如鼠。
城内的刘骏听完,气的差点乐出来,你拓跋焘带着这么多人跑这么远,现在说不打算攻城,当我是小孩子糊弄啊。
于是刘骏派张畅带着一大批儒生乐手出城,在李孝伯面前摆开阵势吹吹打打,无论人数还是音乐声音,声势都超过北魏。
看见张畅来到面前,李孝伯恭敬施礼,询问张畅姓名。
张畅回答:“姓张”
李孝伯马上说:“原来是张长史,失敬失敬!”
张畅一惊:“您怎么这么清楚?”
李孝伯微微一笑,说既然来到这边,自然要对城内每个人十分熟悉。
张畅问李孝伯姓名官职,李孝伯说自已只是军中一走卒,无需问姓名,虽然地位低微,但也才学渊博,足以和张畅辩论。
第一面交锋,李孝伯显然占了上风,张畅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颇为被动。
城上的刘义恭和刘骏马上安排所有人,悄悄观察李孝伯,看是否有人认识他。
初次交手失利,张畅开始反击,告诉李孝伯:“我们武陵王(刘骏)和你们的拓跋焘素不相识,没必要见面喝酒。至于守城严密,那是我们的职责,你拓跋焘来不来我们都这样防备。”
拓跋焘派人再次传话,让李孝伯向刘骏索要甘橘和南方的赌具,刘骏派人送了出来。
刘骏向拓跋焘要北方的胡豆、盐和豆豉。拓跋焘也派人送了过来。
拓跋焘又索要乐器,对这种送来送去的行为不厌其烦的刘义恭,这次直接拒绝,“我们在打仗,没有带乐器。”
李孝伯继续嘲笑张畅:“你们胆子真够小的,你刚出来,后面的士兵们就匆匆忙忙关上城门,拉起吊桥,怕什么呢?”
张畅冷冷开怼:“这是我们城内的两位王爷仁义,见你们魏王远道而来连营寨都还没立好,士兵们个个疲惫不堪,我们城内有十万精锐健儿,个个蓄势待发,担心我们的士兵看你们不顺眼,按捺不住冲杀出来,杀你们个措手不及,显得我们泱泱大国不仁义,所以才下令关上城门,等你们休息好了咱们约好时间在打。”
李孝伯说:“就你们这个破城,怎么可能有十万人,我们大魏有良马百万匹却是事实。”
“这十万人是我们两位王爷直接统辖的,还不算这段时间为了避免兵祸进城躲避的百姓,我要是夸海口,就说城内有百万之军了。至于你说你们有百万匹良马,更是胡说,据我所知,你们军马再加上野马,也不过百万匹。”
这时刘骏手下人也认出李孝伯,出来向李孝伯问候。
拓跋焘派人传话,说你们这么不懂礼数,我作为远道而来的宾客,也不派人过来和我见见,最起码要知道我身高体重,年老还是年少,即便你们的王爷不来,也得派个人过来。
张畅说:“你们的魏主长什么样子,不必相见,我们也没兴趣知道,今天你李尚书在此地和我交谈,完全可以知无不言,没必要劳烦我们的王爷另派使者出来。”
李孝伯说:“你们刘宋真是没人了,派了王玄谟这个庸才来统兵打仗,现在他狼狈的逃回,我们深入边境七百里,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那个占据地利之险的崔邪利,却像个老鼠一样只会藏在洞里,被我们的人倒拖出来俘虏,我们皇帝仁慈才放了他一条生路。”
张畅反驳:“那个王玄谟不过是个偏将,我们的名将和精锐大军根本还没去,河水冰封我们趁夜撤离,让你们转了小空子,你们在这不知死活的沾沾自喜。至于崔邪利,你们魏王自称天下无敌,率领数十万人才抓住一个崔邪利,真不知羞耻。深入我境内七百里没人拒战,那是我们诱敌的计谋,就不告诉你了。”
李孝伯又说:“我们皇帝根本看不上彭城,计划带着士兵绕过你们,直接饮马长江,要是你们的皇帝投降了,彭城的抵抗就没有意义了,彭城也不是我们必须攻取的。”
张畅说:“你们是留在城下还是绕着走,是你们的事。你们听说过一个童谣吗?叫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如果你们非要去长江,那你们的皇帝第二年就会死,不信就试试。”
拓跋焘听到传过来的这些话,很是怅然,拓跋焘的小名就是佛狸。
这种童谣谶语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当年秦始皇看到一个石头上的刻字,写着“今年祖龙死”,吓得魂不附体,最后果然一语成谶。董卓乱政时,“草千里,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童谣被到处传唱,结果董卓被吕布杀死。有了前车之鉴,拓跋焘也不得不有所忌讳。
在能言善辩的张畅面前,在战场上屡屡得手的魏军,在外交场上并没占到便宜。反观张畅,音容雅丽,刚柔并济,给刘宋长了不少面子,让辩才出众的李孝伯十分叹服。
对张畅惺惺相惜的李孝伯离去之前,怅然的对张畅说:“长史还请珍重,咱们相隔不过几步远,深恨不能握手言欢。”
张畅一点没打算给李孝伯留有退路,乘胜追击:“先生你也多保重吧,希望有机会后会有期,你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要来投降我国,今天就算是咱们相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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