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让拓跋珪意得志满,他心里还隐酝着有更高的目标,那就是追逐曹操、苻坚的脚步彻底一统北方,建立一个超级大帝国。
战场上披坚持锐,开疆拓土,治国上明理辨非,聚贤纳才,在别人眼里,拓跋珪成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我们可以想象着,和这个古代的年轻帝王做一次跨时空的对话:
“拓跋珪,你如何评价你的功绩?”
“我开创了前人未有的伟业,复兴了国家,国家在我手里发扬光大。放眼当今天下,无人能与我争锋。”
“你绝对是个不世出的英雄”
“是的,上承百年,无数英雄无人能出我之右。”
“你号令天下,一呼百应做人上人,你一定很幸福!”
“不,我没见过父亲,从小和母亲颠沛流离,幼年面临生死,事业刚刚起步母亲去世,我没有体会过家的爱和温情。”
“如今是一国之君,无数人围绕在你身边,这些足以弥补你少年时的缺憾。”
“我有儿子,但父子隔心;我有妻子,但夫妻反目;我有兄弟,却兄弟生隙;我身边有无数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和我说心里话。我害怕黑夜,很孤独!”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
对外征战英明神武的拓跋珪,对家事的处理只能用“一塌糊涂”四个字来总结。
齐王拓跋嗣宽宏睿智,天性慈孝,被拓跋珪立为太子,为防止外戚篡权,拓跋珪效仿汉武帝立子杀母的做法,赐死了拓跋嗣的母亲刘贵人。母亲死后拓跋嗣夜夜哀泣,让拓跋珪恼火不已,几次宣诏太子入宫训斥。拓跋嗣担心拓跋珪火气正旺,易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秉承着“小杖受,大杖走”的原则,带着几个亲信跑出宫隐藏在民间。面对儿子竟然离家出走的做法,作为父亲的拓跋珪一腔怒火没地方发。
清河王拓跋绍,是个更不省心的儿子,拓跋绍的母亲贺夫人是拓跋珪母亲的妹妹,从辈分上是拓跋珪的小姨,还保留着游牧民族习惯的北魏对这个确实也不在乎。拓跋珪看到这个的小姨很美,就杀了她的丈夫,把她迎到后宫生下拓跋绍。拓跋绍和哥哥拓跋嗣的性格正好相反,凶暴残忍,喜欢扮演绿林强盗,带着身边的虾兵蟹将在国都的大街小巷拦截行人,搜刮财产,脱光受害人的衣服取乐,气的拓跋珪把他倒挂在井中惩罚,拓跋嗣也屡次训斥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兄弟俩的关系十分紧张。
卫王拓跋仪是拓跋珪的堂弟,也是最有才能的兄弟,文武兼备,箭法出众,臂力过人,能拉开硬弓,和擅长使槊的陈留桓王拓跋虔被时人并称为“卫王弓、桓王槊。”难得的是,拓跋仪并不是一介勇夫,在谋略和对时局的判断上,在当时的北魏也是一等一战略家。在对燕国考察时,当面和慕容垂据理力争,并精确地分析出慕容宝的性格弱点,预判他不是乱世之主,只要等慕容垂死后即可图谋燕国,为北魏战胜燕国提出了战略构想,最后北魏对燕国的征战过程也验证了拓跋仪当时对时局和对手的预判。
更让拓跋珪放心的是,拓跋仪文武全才,对自已一直忠心耿耿,当年落魄时出逃贺兰部,拓跋仪就跟着身边,可谓患难与共。随着对燕国的不断征战,拓跋仪统领魏军夺取邺城,并在拓跋珪返回平城后,被任命镇守燕国国都中山。
当初拓跋珪的孙子拓跋焘降生时,拓跋珪兴奋得睡不着觉,大半夜的想起了拓跋仪,派人叫拓跋仪进宫喝酒。兄弟俩喝在兴头上,拓跋珪和拓跋仪开玩笑:“我这么晚把叫你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就不害怕吗?”拓跋仪说:“我忠心为国,陛下你明察秋毫,深夜召我,我只是觉得奇怪,没什么害怕的。”拓跋珪喜上眉梢,把拓跋焘出生的事告诉拓跋仪,拓跋仪高兴的起身恭贺,两人喝酒歌舞,快乐的一直闹到天亮。就这个当初毫无猜忌的兄弟,在功成名就之时,竟也起了反心,最终被拓跋珪赐死。
另一个堂弟拓跋遵,自小从军出征,在参合陂击败后燕立有大功,醉酒后居然和至亲太原公主发生关系,被处死。
拓跋仪、拓跋遵以及当初在平城和慕容垂作战阵亡的拓跋虔,声威赫赫的拓跋三杰无一人善终。
身边亲人,一个个背离拓跋珪而去,让拓跋珪十分苦恼,越来越孤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拓跋仪拓跋遵这些从小患难长大的兄弟变得如此荒诞决绝。
透过深邃的历史迷雾,我们也许能洞察一二,这一切的悲剧,有很大原因出在拓跋珪自已身上。
高处不胜寒的拓跋珪,承受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压力。他孤独自闭,敏感而猜忌,对身边的人越来越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情绪的加剧,让他备加孤独,备加敏感猜忌,对人更加不信任,进而又更更孤独。周而复始,陷入到死循环中,人的状态越来越差。
当靠自已无法挣脱这种不良的情绪时,只能借助外力。
或者宗教,寄托于来生,像同时期的后秦皇帝姚兴,大兴佛教。
或者毒药,虚幻在当下。
拓跋珪选择的是后一种。
和秦皇汉武这些伟大的帝王一样,拓跋珪也非常信各种丹药,董谧曾献上一部《服饵仙经》的书,拓跋珪按照书上的指导,设立了专门的组织机构(仙人博士),安排了专业的场所(仙坊),划出了专门的原材料产地(西山),让这些人在这里熬炼百药,把药炼成之后,拓跋珪让那些已经被判死罪的人尝药,喝完的人很多都死了,没死的也都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但拓跋珪毫不气馁,认定是功夫不到,继续孜孜不倦的安排到处访查、探求。
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种最时髦的药。
寒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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