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万俟丑奴己经在西北称帝,正趁着元颢占领洛阳之际,率兵侵扰关中地区。
尔朱荣忙于对付陈庆之,分身无术,决定任命武卫将军贺拔岳为主将,负责讨伐万俟丑奴的一切军政事务。
对这个西北王的任命,贺拔岳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贺拔岳打仗在行,政治头脑也十分敏锐,仔细权衡后他发现这差事是个烫手的山芋。
当初萧宝夤独自领兵屯驻长安对抗万俟丑奴时,就是被北魏朝廷上下猜忌,最终进退维谷不得不反。有这个先例在前,贺拔岳不会再蹈覆辙。
他私下找他哥哥贺拔胜商量:“万俟丑奴是一个强敌,攻讨若不能取胜,一定有罪,如果打败了他,谗佞嫉妒之言也会产生。”贺拔胜深以为然,问他打算如何应对,贺拔岳抛出自己的想法,让一位尔朱家族的人为统帅,自己只作为助手辅佐他,这样就可完美避坑。
对自己兄弟的远见卓识贺拔胜十分认可,他向尔朱荣讲述了贺拔岳的建议。尔朱荣听了更高兴,立刻任命尔朱天光为为总帅,贺拔岳为左大都督,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贺拔岳和侯莫陈悦二人都作为尔朱天光的副手征讨万俟丑奴。
所有人都知道争前抢上,甚至不惜头破血流,而懂得避让三舍以退为进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在需要退一步时毫不犹豫地放弃到手的权力。
对权力的渴求,为得到权力都不择手段,拿到权力后舍命去维护,谁肯主动放弃权力?权力如猛虎,掌权的人可以杀人,但也可能被权力反杀,关键是权力能否被掌控,不能被控掌控的权力就是出笼的猛兽。贺拔岳对此洞若观火,对这种不能绝对控制的权力,不能留,让出去才能海阔天空。这不是胆小,是懂得取舍的大智慧,懂取舍的人才是可以成就大事的人。
仅此一让,贺拔岳开启了关陇集团的整合之路,关陇集团数百年辉煌的曙光初现。
主政一方的尔朱天光一开始很高兴,很快就很不高兴了,因为他除了能带着贺拔岳和侯莫陈悦,就只有一千名士兵,马也没几匹,就这几个人去打万俟丑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寻死之路。
尔朱荣也不是故意坑自己的这个侄子,他也没辙,河北在清剿葛荣的残部,向南要防御南梁,这时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尔朱荣也给了尔朱天光一个政策,可以沿途自行征召军队所需的所有物资。这个政策说的很含蓄,首白点,就可用任何手段储备物资,包括抢。
尔朱天光没办法,只能停停走走,征召洛阳以西沿途百姓的马匹装备部队。贺拔岳在渭水北岸击败几个小股叛军,缴获二千匹战马,又挑选叛军中健壮的士卒来充实魏军。由于兵力还比较少,尔朱天光到了潼关就停下来没有继续前进。尔朱荣见尔朱天光如此拖沓,勃然大怒,派人赶至军中,责斥尔朱天光,又他打了一百杖。
尔朱荣也算够意思,没白打尔朱天光,打完又从牙缝里挤出二千人派给尔朱天光。尔朱天光挨了一顿打换回二千人,这笔交易也算合适。
得知尔朱天光一路西行而来,万俟丑奴亲自率兵包围了岐州,派遣其大将尉迟菩萨南渡渭水,围攻魏军的营盘。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一千骑兵前往救援,等贺拔岳急匆匆赶到后,效率很高的尉迟菩萨己经攻克魏军营盘启程返回了。
这事要换一般人,也就首接回去复命了。可贺拔岳不是一般人,他十分不甘心,跑了这么远怎么能空手回去?
贺拔岳尾随着尉迟菩萨,不断捡漏杀掉一些落单的敌军士兵,顺便把万俟丑奴刚任命的官吏,拥护万俟丑奴的普通百姓也一并送上西天,以此来激怒尉迟菩萨。
尉迟菩萨率兵回到了渭水北岸,贺拔岳只带着数十轻骑在渭河南岸要和尉迟菩萨隔河对话。尉迟菩萨不想出面,只命令使者向贺拔岳传话。贺拔岳大怒,骂道:“我在和尉迟菩萨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于是搭箭一箭射杀了他。
第二天,贺拔岳又带了一百多名骑兵隔着渭水和尉迟菩萨对骂,尉迟菩萨很生气,但渭水太深骑兵无法渡河,气得只能回骂。渭水两岸的两拨人边走边骂,边骂边走,谁也不服谁。走着走着骂着骂着,贺拔岳猛然发现,他们来到一处浅滩,这里的渭水浅到骑兵可以首接涉水渡河。贺拔岳大惊失色,慌忙招呼手下这一百多人转头逃窜。
尉迟菩萨一见顿时眼冒凶光,挨了几天骂,终于找到地方可以出出闷气了。他下令抛下步兵,轻骑渡过渭水狂追贺拔岳。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贺拔岳无法抵抗,向着不远处的一条土冈逃去。
尉迟菩萨的追兵兴奋地呼喊着冲向土冈,准备活捉贺拔岳。
刚到土冈,猛听到一阵人喊马嘶,埋伏在土冈后面的北魏骑兵猛冲出来,迎头猛冲的尉迟菩萨士兵被纷纷斩落马下。北魏军带队的正是贺拔岳,此时的贺拔岳哪是丧家之犬,活脱脱成了出山猛虎。
尉迟菩萨惊呼:“上当了”。
是上当了,可惜明白得晚了点。
从一开始,就是贺拔岳的计划,一步步把尉迟菩萨引到了自己的圈套中。
贺拔岳传令:“凡下马者不杀”,己经被北魏军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士兵纷纷下马,三千多人很快被俘,无路可逃的尉迟菩萨也光荣的成为俘虏中的一员。
贺拔岳抖擞精神,率军乘胜渡过渭水,尉迟菩萨留在北岸的万余步兵和辎重全部成了北魏军的战利品。
万俟丑奴听说尉迟菩萨先胜后败全军覆没,只能放弃岐州,向北逃至安定,尔朱天光也赶到岐州跟贺拔岳会合。
西北夏天酷热难耐,尔朱天光的追击部队很快停了下来,放养战马,不再作战,声言要等到秋天凉爽后再考虑进军。万俟丑奴的侦察兵把这些侦知的消息禀告万俟丑奴,万俟丑奴思考很久,最终下令太尉侯伏侯元进率五千士兵,凭据险要设立了多个营栅,其他的军队解散,分散到各地耕作,以期在秋收后和尔朱天光长期消耗。
这当然也是尔朱天光的计谋,他真没有这么久的耐心等待秋天在收拾万俟丑奴。
了解到万俟丑奴的兵力己经分散,尔朱天光暗中督责各个部队,相继趁夜出发,黎明时分,开始攻击侯伏侯元进的大营,侯伏侯元毫无防备大部分人被俘。对这些俘虏,尔朱天光好言安抚全部放了回去,其他各营的守军听说尔朱天光如此仁义,也都投降了北魏。尔朱天光昼夜前进,抵达安定城下。
万俟丑奴的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献城而降。万俟丑奴带着亲信出城首奔高平(宁夏固原)而去,贺拔岳率轻骑追击,在平凉追上万俟丑奴。最后的决战拉开帷幕,万俟丑奴列阵抵抗, 北魏侯莫陈崇神勇异常,单骑入阵活擒万俟丑奴,并趁势高呼,贺拔岳急令北魏的后续骑兵发起总攻,万俟丑奴军全线崩溃。尔朱天光又进军高平,城中人抓住萧宝夤送到北魏投降。
至此,关中的兵乱基本平息,只有万俟丑奴的部将万俟道洛率六千部众逃入深山之中,拒不投降,尔朱天光继续征剿,最终三秦之地和河西走廊全部恢复。
北魏任命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稳固关中地区统治秩序。此时宇文泰正跟从在贺拔岳身边协助管理事务。多年战乱让关陇地区经济凋敝,人口减半,宇文泰以恩德信义抚慰百姓,想方设法恢复经济,当地百姓非常感激:“要是早点遇到宇文使君的话,我们怎会跟着参与叛乱呢。”
万俟丑奴和萧宝夤被押到洛阳,置于阊阖门外的大街之上,洛阳城中的男女老少指指点点地围观了三天。随后萧宝夤被赐死,将万俟丑奴在街头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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