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迦南城地底,比“鼠道”更深、更隐蔽的所在。这里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处被遗忘的、前文明巨型地下净水系统的核心枢纽。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血管,在永恒的黑暗中沉默地延伸。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铁锈气息。
幽灵将零轻轻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金属平台上。她依旧如同沉睡,呼吸微弱而均匀,空洞的眼神倒映着头顶冷凝水珠滴落的微光。扳手则被安置在旁边,生命体征在幽灵携带的便携式医疗舱维持下,暂时稳定在危险线上。
这里是“渡鸦之巢”的备用安全点之一,只有夜枭和幽灵知晓。现在,它是仅存的避风港。
幽灵的身影在黑暗中忙碌。他布置下层层叠叠的信号屏蔽场和物理陷阱,将这片小小的空间打造成临时的堡垒。数据目镜的光芒在昏暗中亮起,他调出从零身上扫描到的、以及从林薇发髻中取回的数据核心信息。
夜枭最后的战斗日志在他眼前展开:
“……零的意识坐标引导……规则锁链断裂……核心根基崩塌……能量失控……必须引导……容器计划风险极高……但别无选择……锚点……钥匙……亦是最后的囚笼……守墓人的职责……终结于此……”
文字间充满了决绝与托付。幽灵沉默地将日志加密存档。这是领袖的遗志。
接着,是金丝雀核心崩溃时的部分关键数据流。狂暴、混乱、充满了自我毁灭的哀嚎。但在数据流的底层,幽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加密信号残留。它指向一个位于新迦南城旧港区、早己废弃的深海通信基站坐标。这段残留信号,并非金丝雀本身,更像是在核心崩溃瞬间,被其庞大能量意外激活并发送出去的……某种“求救”或“定位”信标?
“还有……其他东西?” 幽灵心中警铃大作。金丝雀的遗产,远不止眼前的“余烬”。
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零身上。她皮肤下的银色疤痕网络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幽灵尝试建立更微弱、更谨慎的神经探针连接,不敢再深入意识之海,只监测最表层的生理波动。
连接建立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景象反馈回来——并非零自身的意识,而是她体内那片“虚无之海”的表面。海面并非完全死寂,而是如同风暴过后的洋面,漂浮着无数……记忆的碎片。
这些碎片并非零本身的记忆,而是属于金丝雀核心吞噬、融合的亿万意识的残渣!陈曜妻子坠海时的恐惧、林薇谋杀时的疯狂嫉妒、无数被碎片寄生者的痛苦呓语、甚至……渡鸦鸦在实验室被改造时无声的嘶吼!它们如同浑浊的油污,漂浮在零的意识之海上,缓慢地旋转、沉浮。
而在这些碎片之中,幽灵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波动——渡鸦那只哑光黑色机械臂的能量核心频率!它没有完全湮灭!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深深嵌入在零容纳的这片“余烬”之海中,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幽蓝光芒!
幽灵的数据核心剧烈震荡。渡鸦……他的手臂……竟然成为了这片虚无之海中唯一的“灯塔”?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
嗡——!
零的身体猛地一震!皮肤下的银色疤痕网络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她空洞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却并非清醒的神智,而是翻滚着混乱的画面和尖锐的痛苦!她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呃啊——!”
漂浮在她意识之海表面的那些混乱记忆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剧烈地翻腾、碰撞!陈曜妻子的尖叫、林薇的诅咒、渡鸦的痛苦嘶吼……亿万种声音混合成恐怖的噪音,通过神经探针首接冲击幽灵的数据核心!
“压制!” 幽灵低喝,数据目镜光芒爆闪,强行切断了探针连接,并启动了预设的神经镇静脉冲!
滋滋!
微弱的电流流过零的身体,她剧烈的挣扎缓缓平息,眼中的混乱光芒褪去,重新变回空洞,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皮肤下亮起的疤痕光芒缓缓暗淡。
幽灵沉默地看着重新陷入“虚无”的零,数据流在眼中高速刷新。他明白了:零的意识并未消失,而是沉入了那片容纳了毁灭能量的“虚无之海”最深处,如同沉眠。而漂浮在表面的那些混乱记忆碎片,如同危险的暗礁。任何外界的强烈刺激,都可能搅动这片危险的“海”,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渡鸦的机械臂核心……是唯一的稳定点?
幽灵的目光转向一旁医疗舱中的扳手。战友的重伤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药物,仅靠便携设备只能维持。而夜枭的遗体……不能任其落入“清道夫”或天穹之手。
他需要帮助。需要资源。需要……一个能在阳光下活动的人。
一个计划在他冰冷的数据核心中成型。他调出一个尘封的加密通讯频道,输入一串复杂的动态密钥。目标:一个代号“信使”(Courier)的中间人,一个游走于新迦南城灰色地带、信誉良好且极度谨慎的情报贩子兼物资供应商。
信息简短而加密:
“渡鸦己逝。巢穴需补给。清单:军用级纳米修复舱,神经镇定剂MAX型,反扫描灵柩。旧港区‘沉船’酒吧,72小时。报酬:天穹‘翡翠鸟事件’真相碎片,及……‘金丝雀’余烬坐标(部分)。”
用天穹的丑闻和“金丝雀”的残留秘密作为诱饵和筹码。风险巨大,但别无选择。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幽灵关闭界面,身影融入净水枢纽的阴影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守护着沉睡的“余烬”与重伤的战友,等待着黑暗中的回音。新迦南城的追捕风暴己然掀起,而更深的水域,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深海中的那个坐标,如同一个沉默的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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