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厉的磕头戛然而止，额头血肉模糊地紧贴着地面，惊恐万分地抬起眼皮，死死盯住那只枯手，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降临。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李慕白也屏住了呼吸，充满敬畏和期待地望着老祖的动作。
陈默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瓣上沾着暗金色的血痂。喉咙里发出如同砂纸在千年朽木上反复摩擦般的嘶哑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从破碎的经脉中、从枯竭的丹田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沫，带着浓重的腐朽和血腥味：
“灵石……”
声音微弱至极，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却偏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位格碾压的余威。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一种至高存在的吩咐，仿佛在说：拿水来。
王厉浑身一激灵，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情绪，慌忙不迭地应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刺耳：“灵石！有！弟子有！老祖您要多少弟子都给！库房！库房的钥匙就在弟子这里！弟子这就取！这就取！” 他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就去摸自己腰间那个最华贵的、用某种不知名妖兽皮鞣制、镶嵌着几颗黯淡灵玉的储物袋，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笨拙不堪，手指颤抖着几次都没能解开袋口的禁制。
“……十万……”陈默的声音顿了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压抑咳嗽。枯瘦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上半身都弓了起来，如同煮熟的虾米。更多的、带着粘稠金丝的暗红血沫从他指缝间渗出，滴落在身下冰冷光滑的玉盘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那破碎嘶哑的声音挤出喉咙，带着一种仿佛历经万古推演、耗尽心力后的、理所当然的疲惫与巨大损耗，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上品……”
最后两个字落下，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也耗尽了他强行凝聚起来的所有威势。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软软地搭在膝盖上，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头颅也重新低垂下去，枯槁散乱的白发彻底遮住了面容，只有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强行拉扯般的沉重喘息声，在死寂的石室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每一次艰难的呼气都仿佛生命在不可挽回地流逝，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那笼罩石室的恐怖威压，也随着他头颅的低垂而骤然减弱了一大截，只剩下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韵萦绕在玉盘周围。
“十万……上品灵石？！”王厉的三角眼猛地瞪圆，几乎要凸出眼眶，眼白上布满了惊恐的血丝。十万上品灵石！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这几乎要掏空他这些年所有巧取豪夺、中饱私囊的私藏！甚至还要搭上他利用职权之便，偷偷挪用的宗门库房的大半积蓄！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肉痛瞬间冲淡了部分恐惧，让他心脏都抽搐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讨价还价，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发紧：“老祖……这……这数目……是否……” 他话未说完，试图用卑微的姿态和哀求的眼神打动老祖，希望能少出点血。
“咳……！”一声更加剧烈、带着明显不耐和森然怒意的咳嗽，如同闷雷般从低垂着头的枯槁身影处炸响！这咳嗽声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震动，让整个石室都微微一颤！
伴随着这声咳嗽，一股虽然远不如之前浩瀚磅礴、却依旧带着大乘期一丝本源气息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重锤，又像是一根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钢针，无视一切防御，狠狠地、精准地敲在王厉的神魂核心之上！
“呃啊——！”王厉如遭万钧重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星星点点地洒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他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心思瞬间被这恐怖的一击碾得粉碎！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老祖怒了！老祖只是推演损耗太大需要补充！自己竟然还敢犹豫？！他毫不怀疑，只要老祖再有一丝不满的念头，自己立刻就会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什么灵石，什么野心，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面前，都是狗屁！
“是！是！弟子遵命！十万上品！十万上品灵石！弟子这就奉上！这就奉上！”王厉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惊惶和急切，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向石室角落一处不起眼的、被几块落石半掩着的凹陷。那里有他之前攻击禁制时，暗中布下的一个极其隐秘的储物法阵节点，里面存放着他随身携带的、最为珍贵的“应急”家当。他手忙脚乱地拨开碎石，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不断颤抖，掐了好几个错误的手诀才勉强解开禁制。光芒一闪，几个鼓鼓囊囊、材质非凡（由某种冰蚕丝和星辰砂混合编织）、表面流淌着氤氲灵气的高级储物袋出现在他手中。他看也不看，一把将自己腰间那个最华贵的储物袋也扯了下来，然后又像疯了一样，冲到那几个在地、屎尿齐流的心腹身边，粗暴地撕扯下他们腰间的储物袋，将他们身上值钱的玉佩、戒指、甚至一件品质不错的护心内甲都扒了下来！他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如同丢弃垃圾般，堆在离玉盘几步远的空地上。
哗啦啦——
各色储物袋、零散的灵石、几瓶丹药、几件法器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散发着浓郁精纯灵气的小山。浓郁的灵气甚至短暂地驱散了石室内的血腥和恶臭。其中，王厉自己的几个高级储物袋鼓胀得几乎要裂开，透出的灵气波动最为强烈，显然是上品灵石。其他心腹的袋子则混杂着中品和下品灵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和丹药。
“老祖！都……都在这里了！”王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肉痛到极致的颤抖，他不敢看玉盘上那个气息奄奄却散发着致命威严的身影，更不敢有丝毫停留，额头再次狠狠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一共……一共八万七千上品灵石！还有……还有三万中品，折算下来也差不多……弟子……弟子立刻去取剩下的！立刻去库房取！绝不耽搁！请老祖稍待片刻！” 他语速飞快，说完便像火烧屁股一样，猛地拽起两个勉强还能动弹、但依旧抖如筛糠的心腹，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破碎的石室大门，连头都不敢回，生怕慢了一步就永远留在这里。剩下几个彻底、如同烂泥的心腹，被他首接抛弃了，如同丢弃无用的垃圾。
石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的失禁恶臭，以及那座灵石小山散发出的、令人心醉神迷却又与这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精纯灵气。灵气光晕流转，映照着西壁黯淡的星纹，竟让那些古老的纹路似乎也微微亮了一丝。
还有玉盘上那个枯槁身影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的沉重喘息。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如同拉锯，伴随着细微的血沫从低垂的面容下溢出。那最后一丝维系着“老祖”威严的大乘余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李慕白依旧深深跪伏着，额头紧贴地面，心中充满了对老祖的无限敬畏和对王厉等人狼狈逃窜的鄙夷。但他没有抬头，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尽全部心神去感知玉盘上那微弱却顽强的气息。老祖需要安静，需要恢复！他能感觉到老祖的状态极其糟糕，那喘息声中的虚弱和痛苦绝非伪装。王厉虽然跑了，但危机远未解除！老祖急需这些灵石！
陈默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海洋中沉浮。他能“看到”眼前堆成小山的储物袋和灵石散发出的灵气光芒，那是生的希望！但他更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系统赋予的、用以震慑强敌的“神威”，如同退潮的海水，正飞速地离他而去。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内部更加清晰、更加惨烈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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