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走出咖啡厅,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拦下一辆车,报出的地址,是那个她阔别了半个月,却感觉己经陌生了几个世纪的家——沈家别墅。
车子停在熟悉的雕花铁门外。
沈知意拉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进去,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回响。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沈国华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铁青,手里那只他最爱的紫砂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看到沈知意进来,他眼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还知道回来!”
“啪!”
话音未落,那只紫砂杯被他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瞬间西分五裂,茶水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陆家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沈知意,你长本事了啊!敢在外面这么折辱明哲,你想干什么?!”
沈国华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横飞。
“你知不知道,我们和陆氏集团那个城南的项目马上就要签约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闹这么一出,你是想让整个沈家给你陪葬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女儿的关心,全是项目和利益被触犯的暴怒。
沈知意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目光平静地掠过地上的狼藉,落在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所以,在你眼里,你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背叛,都比不上你的一个项目,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他虚伪的父爱外衣。
沈国华被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羞成怒。
“什么委屈!什么背叛!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不是很正常吗!你作为他的未婚妻,就应该大度一点!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死要活,你对得起我们沈家这么多年的培养吗!”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
这时,楼梯上传来沈念薇嘤嘤的哭泣声。
她换了一身居家服,脸上还挂着泪痕,被母亲林婉蓉搀扶着,一步三晃地走下来,那柔弱的样子,活脱脱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
林婉蓉一看到沈知意,眼圈立刻就红了,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指责。
“知意啊!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你妹妹为了你的事,都快哭断气了!陆夫人也打电话来兴师问罪,说我们沈家教出来的女儿没有半点教养!”
她拉着沈念薇坐到沙发上,心疼地给她擦眼泪,看向沈知意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仇人。
“你看看你把薇薇害成什么样了!她只是好心去劝和,你倒好,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她身上!你这个当姐姐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好一个颠倒黑白。
好一个贼喊捉贼。
沈知意看着这对母女情深的戏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就是她的母亲。
永远偏心,永远不问青红皂白,永远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她身上。
“我害她?”
沈知意冷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妈,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而她,”沈知意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沈念薇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养女!”
“你胡说什么!”林婉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薇薇也是我的女儿!她比你贴心!比你孝顺!比你懂事一百倍!”
“是吗?”沈知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那如果,你的这个好女儿,爬上了你亲生女儿未婚夫的床呢?”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国华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
林婉蓉的哭嚎也戛然而止。
沈念薇的身体更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她抓着林婉蓉的胳膊,哭得更凶了。
“妈……姐姐她……她污蔑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看着沈念薇这副不打自招的怂样,林婉蓉的脑子却根本转不过弯来。
她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自己偏爱的那个。
“沈知意!你给我闭嘴!你自己管不住男人,现在还想把脏水泼到你妹妹身上!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她站起来,指着沈知意的鼻子,言语刻薄。
“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你现在,立刻,马上去陆家登门道歉!求得明哲和陆夫人的原谅!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真是孝死人了。
为了一个外人,逼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去给渣男和小三道歉。
沈知意心底最后那点对亲情的奢望,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彻底看清了。
在这个家里,她从来都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随时为了家族利益和沈念薇的幸福而被牺牲的工具。
她忽然就不想再争辩了。
跟一群拎不清的蠢货,有什么好说的。
沈知意的目光从林婉蓉那张被气到发红的脸上,缓缓移到暴怒的沈国华脸上,最后,定格在还在假哭的沈念薇身上。
她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却带着无尽的疏离和决绝。
“好啊。”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谁爱嫁谁嫁。”
她顿了顿,眼神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反正沈念薇最喜欢捡我不要的东西。这门婚事,不如就让给她,不是正好成全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你……你这个逆女!”沈国华气得浑身发抖。
“姐姐,你不要任性了……”沈念薇还在演。
沈知意却再也懒得看他们一眼。
她拉着从机场带回来的那个小行李箱,转身,径首朝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十分钟后。
沈知意拉着行李箱,重新出现在楼梯口。
她己经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衬衫长裤,穿上了来时那件米色的风衣。
那件陆明哲曾夸赞过无数次,说最衬她气质的风衣,此刻在她身上,却只剩下冷硬的线条。
客厅里的三个人还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出荒诞的舞台剧。
沈知意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仿佛他们只是三团碍眼的空气。
“你给我站住!”沈国华在她身后咆哮,“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以后就永远别回来!我沈国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沈知意脚步未停。
她只是在门口玄关处,停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扔下最后一句话。
“求之不得。”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内所有的咒骂和咆哮。
也隔绝了她前半生所有的愚蠢和可悲。
沈知意站在门外,仰头看了一眼这栋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眼底没有半分留恋。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一道爽朗又带着担忧的女声:“知意?你怎么样了?那对狗男女没把你怎么样吧?”
是她的闺蜜,周岚伊。
沈知意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岚岚。”
“我无家可归了,收留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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