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太太。
做的不错。
宴清淮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像一滴滚烫的熔岩,落进沈知意那片早己冰封的心湖。
“滋啦”一声,烫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有温热的,陌生的情绪,正从那个洞里,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他走了。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沉稳而规律,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电梯门合上的轻响里。
沈知意还维持着那个靠着床沿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那件质感冰凉的真丝浴袍,很快就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她哭了。
不是因为林婉蓉那些恶毒的咒骂。
不是因为被至亲抛弃的痛苦。
而是因为那句“做得不错”。
二十多年来,她拼了命地想得到父母的一句夸奖,一次认可。她放弃梦想,压抑自己,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可换来的,永远是忽视和指责。
而现在,一个只跟她有契约关系的男人,在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过去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句肯定。
这句肯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
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首到眼泪流干,喉咙发哑,浑身都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她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被泪水洗过,红得像兔子,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
哭完了。
也该结束了。
她站起身,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眶红肿,狼狈不堪。
可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婉和退让,只剩下一片清明澄澈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吹干头发,换上一身干净的居家服,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
那个巨大、空旷、冰冷的空间,因为这盏灯,似乎有了一丝人间的暖意。
宴清淮不在。
沈知意走到中岛台边,才发现上面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南瓜粥。
粥熬得软糯香甜,旁边还配着两碟精致的,开胃的小菜。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碗壁。
是温的。
他是什么时候……
沈知意端起那碗粥,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
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也填满了她心里那个空落落的洞。
她想,这大概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吃过的,最温暖的一顿饭。
……
与此同时。
宴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申城永不落幕的璀璨灯火。
宴清淮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他没有抽,只是任由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冷硬英俊的脸。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助理秦风发来的一段录音。
是沈知意和林婉蓉的那段通话。
从林婉蓉尖酸刻薄的咒骂,到沈知意平静得可怕的报警。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宴清淮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风的内线。
“宴总。”
“沈氏建材,”宴清淮的声音,冷得像窗外十二月的寒风,“所有合作报价,上浮百分之三十。”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即刻执行。”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将那根几乎没怎么抽的烟,狠狠地按熄在烟灰缸里。
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骇人的戾气。
欺负他的人。
找死。
……
第二天,沈氏集团。
沈国华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他最爱的那个紫砂茶壶,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名贵的普洱茶叶混着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面前那个战战兢兢的采购部经理,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采购部经理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沈总,我们所有的建材供应商,今天一早,都……都发来了新的报价单。”
“所有的报价,都……都上浮了百分之三十!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问了,他们都说,是……是上面的意思,不这么报,他们就得从申城滚蛋!”
“砰!”
沈国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上面?哪个上面?!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我沈国华!”
他暴跳如雷。
城南那个项目,是他赌上全部身家性命,好不容易才从陆家手里抢过来的一块肥肉。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建材进场动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供应商集体涨价百分之三十?
这不是涨价!
这是要他的命!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小时后。
沈国华的助理,面如死灰地,拿着一份调查报告,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沈总……”助理的声音都在发抖,“查……查到了。”
“是……是宴氏集团。”
“什么?”沈国华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猛地瘫坐在了老板椅上。
宴……宴氏集团?
那个在申城,不,在整个华国,都如同帝王般存在的商业帝国?
那个刚刚从国外回来,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的活阎王,宴清淮?
怎么可能!
他这种小门小户,怎么可能惹到那种立于云端的大人物!
沈国华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一个模糊的念头,猛地从他脑海深处蹿了出来。
那个不孝女!
沈知意!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陆明哲的母亲打电话来闹,好像就提过一嘴,说在什么酒会上,看到沈知意跟一个气场很强的男人站在一起!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
那个男人,就是宴清淮!
“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贱人!”
沈国华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怨毒又夹杂着恐惧的光。
一定是他那个不孝女,不知天高地厚,在外面勾搭上了宴清淮,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家,才连累了整个沈家!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让他那颗因为恐惧而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转化成了对沈知意的滔天恨意。
他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的女声。
“沈知意!你这个逆女!”沈国华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咆哮,“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我们沈家快要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道清冷的女声,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懒散的嘲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给我装傻!”沈国华急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城南的项目!所有的建材商,一夜之间,全部涨价百分之三十!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你是不是跟那个姓宴的……你是不是把宴总给得罪了?!”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女儿的关心,全是项目和利益被触犯的暴怒和恐慌。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就在沈国华快要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像羽毛一样拂过他心脏的笑声。
那笑声里,带着他听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你笑什么!”沈国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给宴总道歉!”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上他的床也好,跪下求他也好!你必须让他把价格给我降回来!听到没有!”
“你要是办不到,就别怪我这个当爹的,心狠手辣!”
他用尽了自己这辈子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威胁。
然而,电话那头,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和那一声,仿佛带着无尽嘲讽的,轻轻的。
“呵。”
然后。
“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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