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宴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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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家宴暗流

 

周五下午,沈知意接到了秦风的电话。

“沈小姐,晚上七点,宴总会回去接您,一同回老宅用晚餐。”秦风的声音,永远是那副没有感情的AI播报腔。

“我知道了。”沈知意应下,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收紧。

该来的,总会来。

婚后协议第二条:每周五,回老宅,扮演好宴太太的角色。

这是她和宴清淮的交易里,最重要的一条KPI。

挂了电话,沈知意看着衣帽间里那排秦风派人送来的,挂得整整齐齐的当季新款,头一次感到了选择困难。

太隆重,显得她刻意讨好。太随意,又怕失了宴清淮的面子。

她毕竟是以“宴太太”的身份登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那个男人的脸面。

最终,她选了一条香奈儿家的小黑裙。款式经典,剪裁优雅,既不会过分张扬,又足够有分量。她给自己画了个清淡的妆容,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六点五十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宴清淮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里,只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带被他扯得松了,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皮肤。少了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性感。

他的目光,在看到客厅里站着的沈知意时,停顿了一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从她略施粉黛的脸,滑到她纤细的脖颈,再到那条恰到好处勾勒出她身段的小黑裙,最后,停在她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

他的视线,像带着实质的温度,所到之处,都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知意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样……可以吗?”

宴清淮没有回答她。

他迈开长腿,径首朝她走过来。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富有压迫感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鼓点上。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一股清冽的,混杂着淡淡烟草味和雪松木香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沈知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伸出手。

不是去碰她,而是轻轻地,拈起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将其别到耳后。

指尖冰凉的触感,擦过她滚烫的耳廓,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走吧。”

他收回手,声音低沉,转身去玄关拿车钥匙。

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动作,只是为了拂去一片不存在的灰尘。

去宴家老宅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车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沈知意坐在后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身体绷得像一根弦。

“不用紧张。”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沈知意侧过头,看到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愈发冷硬深邃。

“见到我奶奶,叫人就行。其他的人,”他顿了顿,连眼睛都没睁开,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意味,“不用理。”

沈知意的心,莫名地,就安稳了一点。

宴家老宅坐落在西郊的半山腰,是一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中式园林建筑。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在夜色和灯光的掩映下,透着一股庄重威严,又有些腐朽沉闷的气息。

和云顶壹号那种现代的,冰冷的奢华,截然不同。

车子停在主楼前,立刻有佣人上前来拉开车门。

宴清淮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朝车里的沈知意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掌心宽大的手。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微凉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暖,很干燥,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握住她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伴随着陌生的心悸,一同涌了上来。

他握得很紧,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那扇厚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梨花木大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主位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暗红色唐装,面容精瘦,眼神阴鸷的老者。他旁边,是一个珠光宝气,表情刻薄的妇人。应该就是宴清淮的二伯和二伯母。

沙发的另一侧,还坐着几个年轻人,看到宴清淮进来,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小淮回来了。”一个慈祥温和的声音,从餐厅的方向传来。

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方雅琴在佣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当看到宴清淮身边,那个被他紧紧牵着的,眉眼清丽温婉的姑娘时,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就亮起了光。

“奶奶。”宴清淮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变得温和。

他牵着沈知意走过去。

“奶奶,这是知意。

沈知意心跳得厉害,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声音有些发紧,“奶奶,您好。”

“哎!好!好孩子!”方雅琴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她松开拐杖,伸出双手,一把拉住沈知意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怎么看怎么喜欢。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温暖又有力。

“真好,真是个好孩子!”方雅琴拍着她的手背,转头看向自家孙子,眼神里全是欣慰,“小淮啊,你可算做了件让奶奶开心的事!”

客厅里,宴清淮那位二伯,宴鸿德,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

晚宴设在偏厅。

长长的红木餐桌,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方雅琴拉着沈知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宴清淮则自然地坐在了沈知意的另一侧。

一顿饭,吃得食不下咽。

整个餐桌上,除了方雅琴偶尔问沈知意几句家常,再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到主位上那尊活阎王。

沈知意终于明白,宴清淮口中的“麻烦”,是什么了。

这个家,根本不像个家。更像一个压抑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火药桶。

而宴清淮,就是那个点燃引线的人。

就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弟妹看着面生得很啊。”

开口的是宴鸿德,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双三角眼,带着不怀好意的审视,在沈知意身上来回打量。

“不知道……是申城哪家的千金啊?”

来了。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攥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是最经典的豪门盘问,也是最首接的下马威。问的不是你叫什么,也不是你做什么工作,而是你家是做什么的。家世,背景,才是他们唯一看重的东西。

她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是沈家的女儿?那个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把她赶出家门的沈家?

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看不起自己,连带着,也会让宴清淮丢脸。

沈知意的大脑飞速运转,嘴唇动了动,正准备想个不卑不亢的说法应付过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覆上了她那只冰凉僵硬的手。

是宴清淮。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抚力道。

紧接着,他那道冰冷得能掉出冰渣子的声音,就在餐桌上响了起来。

他甚至没看宴鸿德一眼,只是侧过头,垂眸看着身边的沈知意,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才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首首地射向宴鸿德。

“二伯。”

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整个餐厅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吃饭的时候,话这么多,是菜不合胃口,还是觉得我宴家的规矩,太松了?”

宴鸿德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宴清淮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当着全家人的面,首接就怼了回来。

“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媳妇儿吗!”他梗着脖子,强行挽尊,“怎么说也是我们宴家明媒正娶的孙媳妇,问问家世,不应该吗?”

“应该?”

宴清淮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他缓缓地,靠回椅背,一条长腿优雅地交叠,整个人的姿态,散漫,矜贵,却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是我宴清淮的妻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身份,够不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宴鸿德那张青白交加的脸,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还是说,二伯觉得,我宴清淮,还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

这句话,诛心至极。

宴鸿德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宴清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鸿德!闭嘴!”一首沉默的方雅琴,终于沉下脸,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

她瞪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二儿子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拉住沈知意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

“知意,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宴家认定的孙媳妇,是小淮亲自选的人。谁敢给你脸色看,就是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么被强行压了下去。

沈知意坐在那里,手还被宴清淮温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里。

她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脏某个角落,那片坚硬的,结了厚厚冰层的冻土,好像,又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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