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越野车在坑洼遍布、遍布瓦砾的废弃城市街道上颠簸行驶，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仿佛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
车内气氛诡异。
丁毅专注地驾驶，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驾驶空间，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与体型不符的谨慎。
尤其是过弯时，尽量让车身平稳，避免剧烈晃动。
后座挤着八名幸存者，他们虽然身体被净化干净了，但精神上的冲击显然没那么容易消退。
他们紧挨在一起，眼神依旧残留着惊惧，时不时偷偷瞟向前排副驾驶那个小小的身影。
南浔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像只找到舒适角落的猫。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从图书馆“抢救”出来的厚重文艺复兴画册，下巴抵在书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睡着了。
但仔细看，能发现她小巧的鼻翼在极其轻微地翕动，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李征坐在南浔后面，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那屏幕碎裂的便携式扫描仪。
他动作轻柔，生怕发出一点噪音。
谢影坐在幸存者旁边，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幸存者们下意识地离她远一点。
车子碾过一个大坑，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唔…”
南浔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眼睛没睁开，但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巧的鼻子也皱了起来，像嗅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
“司机！”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不爽：
“你就不能挑条干净点的路开？这灰都扬进车里了！还有这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露出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
“外面那些东西腐烂发酵的终极混合体！比陈年泔水还恶心一百倍！李征！空气清新剂呢！我不是让你带了吗！”
李征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扫描仪掉地上，慌忙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个迷你的、印着卡通栀子花图案的喷雾瓶：
“带、带了带了！这就喷！”他手忙脚乱地对着车内空气一阵猛喷。
一股浓烈到有些刺鼻的人工栀子花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试图掩盖车外飘进来的腐朽气息。
幸存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呛得咳嗽了几声，面面相觑，眼神更加古怪了。
这个徒手撕碎恐怖怪物的“萝莉”，居然……晕车？
还嫌弃空气不好？
丁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瓮声瓮气地辩解：
“浔浔，这路就这样。绕远道更危险，可能碰到集群……”
“我不管！”
南浔终于睁开眼，杏眼里燃烧着烦躁的小火苗：
“下次再出任务，要么给我配辆带顶级空气过滤系统的装甲车，要么给我个防毒面具！要粉色的！
这种级别的空气污染，简首是在谋杀我的嗅觉神经！回去我要写报告！控诉后勤保障严重不到位！严重影响我身心健康和战斗状态！”
“是、是……”丁毅额头冒汗，只能连连应声。
他毫不怀疑南浔真的会写报告，而且那份报告最后大概率会摆到周大队长甚至更高层的桌子上，然后他丁毅的名字会被重点标注……
李征喷完空气清新剂，看着南浔依旧不太满意的脸色，赶紧转移话题：
“姐，这次收获其实还行。除了八个幸存者，还弄到一只完整的A级‘掠食者’尸体样本。科研部那帮疯子肯定抢着要，贡献点不会少。”
他试图用“收益”来平息队内大佬的怒火。
南浔：谁是你姐？！
但提到贡献点，南浔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丁点。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干净得发亮的画册，指尖拂过光滑的铜版纸页，嘀咕道：
“哼，算他们识相。贡献点得优先给我兑换一套顶级防护服，从头到脚全密封那种，最好自带新风系统……还有消毒液，这次消耗太大了……”
她开始盘算着怎么最大化利用这次亏本买卖。
车子终于驶入东部军区第三号地下安全堡垒的厚重合金大门。
熟悉的消毒水、机油和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略显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南浔抱着书第一个跳下车，深吸了一口基地相对干净的空气，脸上露出一丝“终于活过来了”的解脱感。
随即又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沾了些许浮尘的靴子：“啧，还是脏了。李征，我的消毒液！”
“来了来了！”
李征像个忠诚的管家，立刻从后备箱搬出一个半人高的金属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南浔指定品牌的浓缩消毒液和专用清洁工具。
幸存者们被谢影和基地工作人员引导着去登记和体检。
那个一首很恐惧的男人，被同伴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南浔。
他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正指挥着李征，用消毒液仔细喷洒越野车的轮胎、底盘，甚至车门把手……
而她本人则站在几步开外，抱着书，一脸严肃地监督，仿佛在指挥一场至关重要的除菌战役。
“她、她到底……”男人喃喃自语，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闭嘴吧老张，”搀扶他的同伴，一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些的中年女人低声道，眼神复杂。
“不管她是什么……她救了我们。而且……”
女人指了指自己干净得不可思议的衣服和手臂，“她把我们弄干净了。在这鬼世道，能干干净净地活着……你知道有多奢侈吗？”
老张张了张嘴，看着自己同样洁净的双手，回想起之前在图书馆那暗无天日、浑身粘腻发臭、与恐惧和污秽为伴的日子，最终哑口无言。
恐惧依旧存在，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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