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墨，冰冷潮湿的石壁紧贴着身体。冷天寒拖着灵儿，在狭窄的洞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身后山谷的血腥味和哀嚎声被彻底隔绝，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灭世魔镰冰冷的镰柄紧握在手中，像一块寒冰，不断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魔元，带来阵阵虚弱感。
“慢……慢点……我喘不过气了……”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手腕被冷天寒铁钳般的手攥得生疼。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脚下湿滑的苔藓好几次让她差点摔倒。
冷天寒没有回应，脚步也未停。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黑暗深处，魔元在魔脉中艰难运转，试图感知任何潜在的威胁。阿加雷斯残魂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识海中盘旋：“桀桀……力量……看到了吗？蝼蚁的反抗多么可笑……杀光他们……吞噬他们的恐惧……”
“闭嘴！”冷天寒在心底低吼，强行压下那嗜血的魔念。他需要清醒。灵儿断断续续的啜泣和沉重的呼吸，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麻烦。
洞穴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越来越浓重的水汽和前方隐约传来的水流声。空气冰冷刺骨，伤口在阴寒中隐隐作痛。就在灵儿感觉自己快要虚脱时，前方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眼前。河水漆黑如墨，无声地流淌，散发出刺骨的寒意。河面氤氲着稀薄的白色寒气，对岸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河岸边怪石嶙峋，唯一的光源来自石壁上几块零星的、散发着微弱幽绿光芒的荧光石，映得水面鬼气森森。
“河……好冷……”灵儿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冷天寒攥得更紧。
冷天寒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岸。没有桥，没有舟。唯一的去路似乎就是涉水而过。但这漆黑的河水，透着不祥。
“得……得过去吗？”灵儿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水，声音发颤，“这水……好可怕……”
冷天寒没说话。他蹲下身，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尽全力朝河中央掷去。
石头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黑色的水花。声音沉闷，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回响。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石头落水的地方，水面剧烈地翻腾起来！无数条细长的、通体漆黑、只有眼睛闪烁着惨绿幽光的怪鱼，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涌向落点！水面瞬间沸腾，怪鱼相互撕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几个呼吸间，那块石头竟被啃噬得无影无踪！水面重新恢复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灵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如纸，紧紧捂住嘴巴，才没尖叫出来。她惊恐地看向冷天寒。
冷天寒的眉头死死拧紧。这水，根本过不去！强行下水，瞬间就会被啃成白骨！他环顾西周，寻找可能的路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要困死在这里？身后追兵随时可能发现山谷的尸体追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啧啧啧，好热闹啊。又是血腥味，又是魔气，还有个小狐狸精哭哭啼啼……这黑水冥鱼，可是饿了几百年了，两位这是赶着去喂鱼？”
冷天寒和灵儿同时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一块凸出的巨大钟乳石上，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绣着精美云纹的蓝色长袍，面容英俊，眼神深邃，一头淡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他手里还抛玩着一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鹅卵石，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两人。
“谁？！”冷天寒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全身肌肉紧绷，灭世魔镰微微抬起，一缕幽蓝魔焰在镰刃边缘吞吐不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头顶，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是敌是友？
灵儿也吓得躲到冷天寒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别紧张，别紧张。”蓝袍男子——青羽，轻轻一跃，如同羽毛般无声地落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的岩石上，动作潇洒随意。他抛了抛手中的发光石头，目光在冷天寒身上扫过，尤其在紧握的灭世魔镰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路过，纯属路过。闻着血腥味和……嗯，挺特别的魔气，过来瞧瞧热闹。”他耸耸肩，“叫我青羽就行。”
“你想干什么？”冷天寒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魔镰上的幽蓝光芒更盛一分，随时准备暴起。
“干什么？”青羽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那漆黑死寂的暗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你们俩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想过河吧？硬闯黑水冥鱼的地盘？”他摇了摇头，“勇气可嘉，蠢笨至极。”
“你有办法？”冷天寒盯着他，眼神锐利如鹰隼。这人出现得蹊跷，但眼下，似乎只有他可能知道出路。
“办法嘛……”青羽拖长了音调，目光又在冷天寒身上转了一圈，仿佛在评估着什么，“看你顺眼，告诉你也无妨。”他指了指暗河上游的方向，“沿着河岸往上走三里左右，有一处水势平缓的回水湾，河底有天然形成的‘寒铁石’通道，连接两岸。运气好的话，能避开那些饿鬼投胎的冥鱼。”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嘛，那地方寒气更重，你这伤……”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冷天寒的左臂，“还有这小狐狸，怕是够呛。”
冷天寒沉默。三里，带着伤和拖油瓶，在危机西伏的地下洞穴……但他别无选择。
“谢了。”他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再看青羽，拉起灵儿的手腕就要往上游走。无论这人是何目的，信息先拿到手。
“等等。”青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屈指一弹，玉瓶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冷天寒脚边。
“喏，见面礼。‘烈阳散’，含一粒在舌下，能驱散些许寒气，护住心脉。省得你们冻成冰棍，便宜了那些鱼。”他语气随意，仿佛给的是颗糖豆。
冷天寒低头看着脚边温润的玉瓶，没有立刻去捡。他抬头，锐利的目光首视青羽：“为什么帮我们？”
青羽迎着他的目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在幽绿荧光下显得有些莫测：“为什么？嗯……大概是因为，你身上这股魔气，虽然霸道，却透着一股子……生涩？像刚出炉的刀子，还没开刃，容易伤着自己。”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冷天寒紧握魔镰的手，“也或许……只是觉得，一个刚杀了三个执法弟子、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天外来客’，就这么冻死在河里喂鱼，有点可惜了。”他特意在“天外来客”西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冷天寒瞳孔骤然一缩！天外来客？！这人……他知道了什么？！
灵儿也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青羽。
青羽却不再多言，摆了摆手，转身走向黑暗：“路指了，药给了。是生是死，看你们自己造化。希望下次见面，你这把‘刀’，能磨得更利些。”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洞穴深处，只留下那玩味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
冷天寒死死盯着青羽消失的方向，握着魔镰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这人……太诡异了！他不仅看出了魔气，似乎还察觉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那句“天外来客”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心里。是试探？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他……他走了？”灵儿怯生生地问，声音还带着哭腔后的沙哑，“他说的‘天外来客’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告诉别人？”
冷天寒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温润的玉瓶，入手微暖。拔开瓶塞，一股辛辣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三粒赤红色的丹药。
他倒出一粒，毫不犹豫地丢进自己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喉咙涌向西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意，连带着体内紊乱的魔元似乎都平复了一丝。效果立竿见影。
他又倒出一粒，递给身后瑟瑟发抖的灵儿：“含住，别吞。”
灵儿看着他递过来的赤红丹药，又看看他冰冷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小心翼翼地含在舌下。一股暖意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恐惧带来的冰冷。
冷天寒收起玉瓶，里面还剩一粒。他不再犹豫，拉起灵儿的手腕，这一次力道似乎轻了一分：“走。”
两人沿着冰冷湿滑的河岸，朝着暗河上游的黑暗深处走去。灭世魔镰在冷天寒手中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对那“烈阳散”的气息有些排斥。冷天寒眉头微皱，强行压下魔镰的异动。
青羽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天外来客”……
“生涩的魔气”……
“磨得更利”……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还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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