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暮时,他忽至百川铺,递上厚厚几页货物流通记录:“林姑娘,这些票据与时日可有出入?”
林言之接过,目光迅速扫过,翻至第五页时手指一点:“此日茶价应为五文八,而非五文整。”
柳从礼抬眼:“你记得?”
她平静:“当日我与霜杏争执定价,印象尤深。”
他沉吟片刻:“能否协我一日,查账并对话贩商?”
她未答,只道:“你敢用我这个身份不明的妇人?”
他答:“我信你。”
就这样,次日两人并肩而行,一人质询,一人翻账。至申时,终于在某一日账中查出货物数量前后不符之证据其中一贩商惊慌失措,被带走盘问,供出幕后者。
夜归路上,柳从礼未说话,只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她顿了顿,道:“你不怕我污你名声么?”
他轻笑一声,语气温和:“我怕你冷。”
风中微凉,她低头笑了笑。
风过小径,海河初霁,山林复绿。
柳从礼调职过来未携家眷,是故休沐时偶尔来了几次。
有时送来茶叶,有时送来药材,一次甚至带来一柄细细的竹笛,说是县中艺师所制,“吹起来甚静。”
她淡淡一笑,道:“你这是官送百货?”
他笑而不答。
她将笛子搁在窗边。
孩子渐渐学会走路,跌跌撞撞跑向门口,常缠着柳从礼的腿,喊“叔叔抱”。
他一开始只是笑笑,伸手将孩子抱起,放在肩头,绕着屋转一圈。孩子咯咯笑,她也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不觉有了笑意。
一次柳从礼忽问:“他叫什么?”
她顿了顿,道:“阮聿。”
“聿?”他似是略有意外,随即轻声念了两遍,“好字。”
她说:“取的是笔之意。”
他未再多言,只点点头。
恍然间她回想起自己站在旧时庭院中,手中执笔,纸上无字,突觉风声翻卷,仿佛要将一切旧梦吹散。
她缓过神来时,柳从礼正坐在外头廊下喂猫,稚子趴在他腿上打盹,一只旧猫蹲在他足边。
他看见她起身,只抬手示意她噤声,唇角一抹淡笑。
日光斜照,他眉眼清朗,温润如旧。
暮春时分,县中突然传来急令:边地战事吃紧,军粮需急调,县府命各寨清点余粮、筹备征粮。
海河口虽僻远,仍被列为补给之一。众人一听,愁云惨淡。
寨中百姓多是灾后新居,余粮本就不足,如今再被征调,便是雪上加霜。
寨长与众人争执不休,柳从礼虽为地方官吏,亦觉强令征粮不妥,但初来乍到行事不便,遂暗中寻林言之商议对策。
她细细一想,道:“若将去年灾后入仓与赈散分明记载,或可分出多余库存,以少赔多。”
他微一点头:“你能整理此账?”
“需要两日。”她答。
两日后,她递上一册手写清单,将收支、分配、实储逐一列明,并配以历月账目、百姓签收人名。柳从礼阅毕,道:“可避三成征量。”
他上书县府,终获批准。
消息传来,寨中欢声西起。
那日夜晚,柳从礼再次来到百川铺外,未言功劳,只置下一瓶家酿与一封手札,道:“此为诸人平安,非我一人之事。”
她看着他背影融入夜色,忽觉得这世道虽难,官场尔虞我诈,却也不是全无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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