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的考棚外飘着细雨,寒门学子张椿蹲在屋檐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图形。他每画完一个三角,就用豁口的陶碗往图形上倒点雨水,盯着水纹扩散的轨迹发呆。
"丑时三刻——点卯入场!"
差役的锣声惊得张椿一颤,树枝在泥地上划出长长一道痕。他慌忙从怀里掏出块粗麻布,小心地包住地上几块湿泥——那上面还留着他画的图形痕迹。
考棚门口己经排起长龙。张椿前面站着个穿绸衫的士族子弟,正高声与同伴谈笑:"家父说了,今科取士不过走个过场,真正的名单早定好了..."
张椿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袖口,那里露出父亲临行前缝进去的护身符——半片生锈的犁铧碎片。
"验身!"差役一把扯过他的考篮。
竹篮里只有三块硬如石头的麦饼、半截墨锭和几支秃笔。差役掰开麦饼检查夹带时,张椿的胃部因饥饿传来一阵绞痛。
"进去吧,丙字二十七号。"
考棚里弥漫着霉味和新鲜桐油的气息。张椿的号舍紧邻茅厕,木板上还留着前位考生刻的"寒门永无出头日"八个字。他刚坐下,就听见隔壁传来啜泣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童生,正颤抖着往砚台里滴水。
"肃静!"监考官举起题牌,"首题:《论语·为政》篇释义。"
张椿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他认得字全靠偷听村塾讲课,而《为政》篇恰好是先生从未讲过的。正当他绝望时,指尖触到了袖中的泥块——那是他刚才在门外研究的雨水扩散模型。
"或许..."他咬了咬笔杆,突然在答卷上画了个等边三角,在三个顶点分别写上"君""臣""民",又在中心画了个小圆标注"法"。
"大胆!"巡考官一把扯过他的考卷,"竟敢污损圣贤书!"
骚动引来了主考官孔融。这位孔子后裔接过考卷,目光在那古怪图形上停留许久,突然问道:"此图何解?"
张椿的嗓子干得冒烟:"回大人,君、臣、民三者如鼎足而立,法度便是鼎腹..."
"荒谬!"巡考官厉喝,"圣人之道,岂是尔等..."
"且慢。"孔融抬手制止,指着三角中心的小圆,"这'法'字,你为何不写在君上?"
"回大人,"张椿鼓起勇气,"草民父亲是铁匠,再好的铁料也要合模才能成器..."
考棚突然安静得可怕。张椿这才发现,所有考官都围了过来,而那个巡考官的脸色己经变得惨白。
"来人。"孔融突然下令,"给他换甲字一号号舍,新砚新笔。"
当张椿抱着考篮走向前排时,背后传来压抑的议论声:"孔文举疯了?""那小子画的是墨家邪说..."
甲字号的桌案光可鉴人。张椿刚坐下,就有仆役端来热腾腾的黍粥。他正狼吞虎咽时,突然发现新砚台侧面刻着行小字:"戌时三刻,西角门"。
日暮时分,张椿交完最后一道算学题,偷偷摸到西角门。开门的竟是白天那个巡考官,此刻他脸上堆满笑容:"孔大人有请。"
马车穿过七拐八绕的巷子,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张椿刚踏进书房,就看见孔融正在烛火下研究他的考卷,案头还摊着几张相似的图形——但那些线条更精细,还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知道这是什么吗?"孔融头也不抬地问。
张椿摇头。
"《周髀算经》里的勾股图,但被你改出了新意。"孔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血,"有人不想让寒门懂这些..."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弓弦震动声。孔融猛地扑倒张椿,三支弩箭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走密道!"孔融掀开地砖,塞给张椿一卷竹简,"这是《九章算术》真本,带去给大司马!"
张椿抱着竹简跌入地道时,最后看见的是孔融执剑而立的背影,和从西面八方涌来的黑衣人。
地道出口竟在城外乱葬岗。张椿刚爬出来,就被一柄钢刀架住了脖子。
"搜。"
几个蒙面人扯开他的衣襟,犁铧护身符当啷落地。为首的汉子捡起碎片看了看,突然摘下面巾——是张椿邻村的铁匠王叔。
"真是你爹的儿子。"王叔把竹简塞回他怀里,"跑吧,往亮灯处跑。"
张椿发足狂奔,背后传来厮杀声。他不敢回头,首到撞上一队巡逻的士兵。
"大司马府!"他举起竹简嘶喊,"孔大人遇刺!"
领队的校尉翻开竹简,脸色突变。简脊的暗槽里,缓缓流出一滴蓝黑色的液体。
子时的大司马府灯火通明。马越用银针挑起竹简里的液体,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苦杏仁味。
"孔雀胆。"他冷笑,"看来有人连孔圣人的面子都不给了。"
韩瑛匆匆进来:"孔融重伤,但保住了性命。刺客全部服毒,不过..."她递上半片残破的丝绸,"从尸体看,是荆州织法。"
马越展开张椿的考卷,目光落在那幅三角图上:"传令,今年科举加试算学。另..."他蘸着孔雀胆在案上画了条线,"查太学仓库的墨锭。"
五更鼓响时,张椿被带进一间满是书架的内室。马越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浆:"从今日起,你跟着工部侍郎学绘图。"
"可...可我想读书考功名..."
"你己经在考了。"马越指向窗外——太学的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真正的考题是,你能不能活到放榜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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