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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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吞雪

 

沉狱剑冰冷的剑格紧贴着掌心,那深渊般的寒意也无法驱散骨髓深处渗出的疲惫。萧烬背靠着最后一块能提供些许遮蔽的巨岩,身体因脱力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刀刮过喉咙的剧痛,喷出的白雾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怀中的玄鸟断佩和兽皮地图紧贴着胸口,如同两块沉重的寒冰,汲取着他仅存的体温。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也是唯一的生路——一道横亘天地、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两侧是刀劈斧凿般陡峭的万仞冰壁,光滑如镜,反射着灰白天幕下惨淡的光线,如同巨兽冰冷而沉默的獠牙。裂谷底部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和呼啸的、足以撕裂皮肉的凛冽罡风。寒风卷起谷口堆积的万年冰雪,形成一片片狂舞的、如同白色幽灵般的雪幕。

身后,遥远却清晰的、如同群狼嚎叫般的呼哨声,穿透呼啸的风雪,隐隐传来!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追捕节奏!赤鳞卫!他们如同附骨之蛆,循着他在雪原上留下的、被狂风迅速抹平的微弱痕迹,追来了!

绝壁!深渊!追兵!无路可退!

冰冷的绝望如同裂谷下的罡风,瞬间攫住了心脏。左眼深处那轮因过度催动而沉寂的血月,传来阵阵虚弱却尖锐的刺痛,仿佛在警告他油尽灯枯。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一股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干渴感几乎要撕裂喉咙。

目光扫过脚边。裂谷边缘,万年不化的玄冰在狂风的雕琢下,形成一片片锋利如刀的冰棱。

别无选择!

他猛地俯身,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掰下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锐利的玄冰碎片!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他将冰块塞入口中!

“咔嚓!”

坚硬的冰块在齿间碎裂!冰碴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瞬间割破了口腔内壁!剧烈的疼痛混合着刺骨的冰寒首冲脑门!但紧接着,那冰寒融化成的、微乎其微的冰冷水流,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滑过灼烧的喉咙!

嚼冰止渴!饮鸩止渴!

他如同濒死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啃噬着那块坚冰!碎裂的冰碴混合着口腔被割破流出的鲜血,在口中形成一种粘稠而腥甜的冰浆,被他强行吞咽下去!冰冷的刺痛和短暂的感,稍稍压下了那焚心的干渴,却也带走了身体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让他颤抖得更加剧烈!

“呜——呜——!”

追兵的呼哨声更近了!风中甚至隐约传来了猎犬低沉的咆哮!他们锁定了这片区域!

不能再等了!

萧烬猛地将口中最后一点带着血丝的冰碴咽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盯住裂谷对面——那片同样陡峭、光滑、遥不可及的冰壁!血月的指引感早己消失,此刻唯一的生路,只有横渡这死亡裂谷!

他握紧了沉狱剑冰冷沉重的剑柄!粗糙的剑格深深嵌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剧痛带来异样的清醒!剑身那暗哑无光的深色,在惨白的冰雪背景下,如同一截凝固的绝望。

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带着冰碴的凛冽空气,胸腔如同被撕裂!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爆发出最后残存的力量,猛地向前冲刺!

一步!两步!三步!

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冲向裂谷边缘!在最后一脚即将踏空的瞬间!

“喝——!”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炸开!他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右臂,沉狱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被他用尽毕生力气,狠狠掷向对面那光滑如镜的冰壁!

目标——冰壁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被寒风侵蚀出的浅槽!

铛——!!!!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洪钟炸裂般的巨响,在裂谷上空疯狂回荡!

火星西溅!

沉狱剑那暗哑的剑身,裹挟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道浅槽之中!锋锐的剑尖深深楔入坚硬的万年玄冰!巨大的冲击力让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嗡鸣!剑柄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剧烈震颤!

成了!

萧烬的身体借着前冲之势,在裂谷边缘猛地腾空跃起!枯瘦的双手如同鹰爪,狠狠抓向那剧烈颤动的剑柄!

指尖触及冰冷粗糙的剑格!

巨大的下坠力瞬间传来!双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肩胛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身体如同沉重的沙袋,狠狠撞在光滑冰冷的岩壁上!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牙关紧咬,口腔里瞬间溢满浓重的血腥味!但他死死抓住剑柄!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身体悬空!脚下是翻涌着黑暗与死亡罡风的万丈深渊!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拽入无底地狱!沉狱剑深深楔入冰壁,成了连接他与死亡之间唯一的、脆弱的桥梁!

剑挂绝壁!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双臂的肌肉因过度负荷而剧烈痉挛、撕裂般的疼痛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怀中的玄鸟断佩紧贴着冰壁,传来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看着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绝望吞噬的刹那!

嗡——!!!

左眼深处那轮沉寂己久、如同风中残烛的血月,仿佛被这极致的绝境和沉狱剑传来的冰冷杀意彻底点燃!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压制的堤坝!

“啊——!!!”

萧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咆哮!左眼猛地睁开!

不再是粘稠的血光!而是一轮真正的、燃烧的、如同微型太阳般的猩红血月,在他左眼瞳孔中疯狂旋转、燃烧!粘稠如血的绯红光芒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瞬间将他周周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这光芒如此炽烈!如此狂暴!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

然而,这失控的力量并未首接轰向冰壁或深渊!而是如同失控的熔岩,毫无方向地倾泻在萧烬身下那光滑如镜、万年不化的冰壁之上!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瞬间爆发!

血月之光所及之处,坚硬冰冷的万年玄冰,如同遭遇了最炽热的岩浆!瞬间冒出大量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色蒸汽!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呻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融化、塌陷!

融化!不是缓慢的消融,而是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冰雪,瞬间汽化、瓦解!

一股粘稠的、带着冰晶碎屑的液体,顺着被血月光柱灼穿的冰面凹槽,汩汩流淌而下!那液体并非透明的水流,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在光滑的冰壁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条猩红的、垂死的毒蛇!

赤雪渗壑!

这由失控血月融化的、如同血水般的雪流,带着刺骨的冰寒和妖异的光泽,顺着冰壁流淌,最终滴落入下方翻涌着黑暗的深渊,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左眼如同被烧红的铁水灌入!每一次血月的旋转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痛楚!鼻腔里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身体因巨大的能量反噬而剧烈抽搐!紧握剑柄的手指几乎要失去知觉!

但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就在那粘稠的、如同血水般的雪流蜿蜒流淌过下方一片相对平整的冰壁时!

那片冰壁光滑如镜的表面,如同巨大的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悬吊在深渊之上的身影!更倒映出他左眼中那轮疯狂燃烧、喷薄着妖异血光的恐怖血月!

当那“血水”流过倒影中的左眼血月位置时!

嗡——!!!

冰壁倒影中那轮燃烧的血月,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更加刺目、更加妖异的光芒!这光芒穿透了真实的冰层,在萧烬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幅模糊、扭曲、却令人灵魂战栗的幻象!

**幻象:** 一片被无边冰雪覆盖的、苍茫死寂的白色荒原!荒原尽头,一座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宫殿轮廓,在暴风雪的帷幕后若隐若现!宫殿的样式极其古老而蛮横,巨大的石柱如同巨神的腿骨,支撑着倾斜欲坠的、仿佛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殿顶!殿门紧闭,高达十丈,门上刻满了扭曲盘旋、仿佛活物般的巨大符文!整座宫殿散发着一种冻结时空的、如同亘古寒冰般的死寂与威严!更让萧烬灵魂冻结的是,在那宫殿紧闭的巨门缝隙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巨大无比、冰冷无情、如同深渊般凝视着他的眼睛!

宫殿幻象!

这幻象一闪而逝!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

但它带来的冰冷死寂和那双深渊之眼的凝视,却如同最深的烙印,狠狠刻在了萧烬的灵魂深处!比这万丈深渊更加令人绝望!比赤鳞卫的追捕更加令人窒息!

幻象消失的瞬间,左眼那轮失控燃烧的血月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光芒瞬间黯淡、熄灭!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紧握剑柄的手指再也无法支撑!

“呃…!”一声闷哼!

萧烬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向下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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