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沉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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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沉狱开

 

冰冷!刺骨!

地下暗河的激流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萧烬的每一寸肌肤,钻进他的骨髓深处。每一次翻滚,身体都狠狠撞上嶙峋的洞壁,坚硬的岩石如同钝刀,刮擦着皮肉,留下火辣辣的剧痛。肺腑如同被巨手攥紧,憋闷欲炸,每一次挣扎着想要呼吸,灌入的只有腥冷的河水,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如同铁锈和腐烂苔藓混合的腥气。

黑暗!绝对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线。只有奔腾的水流在狭窄通道中撞击石壁发出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轰鸣在耳边疯狂回荡。这声音在封闭的岩洞中被无限放大、扭曲,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萧烬死死咬着牙关,牙床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腥甜的血丝,混合着冰冷的河水灌入喉咙。他双臂如同铁箍,死死环抱着怀中那个染血的灰色布包。布包被冰冷的河水浸透,沉甸甸的,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湿透的破布和浸血的布料,里面那块温润的玄鸟佩,竟奇异地在绝对的冰冷中,散发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如同寒夜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炭火,顽强地熨帖着他几近冻结的心脏,维系着他不至于彻底沉沦在绝望的黑暗深渊。

别回头!

老鬼嘶哑的咆哮,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灵魂深处。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在无边黑暗的怒涛中指引着他。他强忍着剧痛和窒息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徒劳地对抗那狂暴的水流,而是放松身体,如同随波逐流的朽木,任由冰冷的激流裹挟着,在九曲回肠般的地下河道中疯狂穿梭。每一次撞击,他都用尽全身的柔韧去化解冲击力,护住要害和怀中的布包。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冲刷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前方奔腾的水流声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弱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撞击轰鸣,而是多了一种…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嗡鸣?水流的速度似乎也在缓慢地降低?

萧烬猛地从半昏沉的状态中惊醒!左眼深处那轮因过度虚弱而蛰伏的血月,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水流带着他冲过一个相对平缓的弯道。

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但水流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从狂暴的奔流变成了湍急的涌动。水流冲击石壁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

萧烬双脚猛地蹬在相对平缓的河床上,淤泥和碎石在脚下滑动。他挣扎着,终于将上半身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拔了出来!空气!久违的空气猛地涌入火烧火燎的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和岩石的土腥味。

他摸索着,双手抓住岸边一块冰冷的岩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将整个身体拖上了湿滑的河岸。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他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暂时…安全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一块巨大的、湿漉漉的岩石。西周依旧伸手不见五指,绝对的黑暗如同厚重的绒布,将他紧紧包裹。只有地下河水在身旁不远处流淌的哗啦声,证明着他还存在于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

染血的灰色布包还在!入手冰冷沉重。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解开那被血水和河水浸透、己经有些发硬的布结。粗糙的布料被一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玄鸟佩。

温润的玉质在绝对的黑暗中,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的青色光华!光华并不刺眼,却异常柔和,勉强照亮了萧烬枯瘦的手掌和周围一小圈湿漉漉的岩石。玉佩上那只振翅欲飞的玄鸟,在幽光的映衬下,仿佛活了过来,双翅的边缘流淌着神秘的光晕。玉佩表面,除了原本的温润,还沾染着几道己经干涸发黑的、属于老鬼的指痕血迹。

萧烬的心狠狠一揪。老鬼最后抛回玉佩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记忆深处。他紧紧握住玉佩,冰冷的玉质和那丝微弱的光华,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和力量。

借着玄鸟佩这微弱如萤的幽光,萧烬勉强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地下洞穴,似乎是暗河冲击形成的一个巨大回水湾。头顶是高不可测的黑暗穹顶,脚下是湿滑的岩石河岸。地下河在这里变得平缓,水流声低沉。而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河岸上,赫然堆积着大量嶙峋的碎石!

碎石大小不一,小的如拳头,大的如同磨盘,层层叠叠,犬牙交错,形成了一道高达数丈、几乎完全堵塞了前方去路的巨大石障!石障的缝隙间,能看到浑浊的河水正缓慢地渗透过去,显然,这条地下暗河的主通道,就在这乱石堆之后!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了!

萧烬的心沉了下去。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跄着走到那巨大的乱石堆前。冰冷的石壁散发着湿气。他伸出手,用力推了推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岩石纹丝不动,如同生根一般。

怎么办?用双手挖开?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且不说他此刻虚弱至极,就算体力充沛,面对这堆积如山的巨大碎石,也绝无可能!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他背靠着冰冷的乱石堆,缓缓滑坐下来,玄鸟佩微弱的幽光照亮了他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左眼深处,那轮血月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传来灼热的悸动,鼻腔深处那股熟悉的铁锈腥气又开始翻涌。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老鬼的牺牲,曹无庸的死,第九链的秘密…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不甘!如同冰冷的岩浆在胸腔里沸腾!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剧痛带来异样的清醒!

不!绝不!

老鬼用命换来的机会!他必须出去!

血月…那焚尽王魁的力量…那源自血脉深处、冰冷而狂暴的意志…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拉开与乱石堆的距离。玄鸟佩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他枯瘦的身影,在巨大的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他闭上右眼,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恨意与不甘,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灌注向那灼痛难忍的左眼!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冰冷的能量洪流,瞬间在左眼深处炸开!那轮血月不再是蛰伏的虚影,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燃烧的旋涡!剧烈的灼痛如同要将他的头颅生生撕裂!鼻腔中温热的液体再也无法抑制,两道暗红的鼻血瞬间涌出,顺着下颚滴落!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那轮燃烧的血月!

他死死盯住乱石堆中一块最为巨大、如同房屋基石的突出岩石!那是整个障碍的核心支点!

意念如刀!杀意如潮!

他猛地抬起枯瘦的右手!五指并拢如剑!指尖并未凝聚实质的武器,却有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锐利意志,如同实质的剑锋,在他指尖疯狂凝聚!左眼血月的光芒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丝丝缕缕妖异的绯红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右臂,缠绕上那无形的意志剑锋!

那不是铁枷破的刚猛,也不是蛇信刺的诡谲!

那是…绝望中迸发的、毁灭性的旋涡!

“破——!!!”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地狱深处挤出的嘶吼,从萧烬喉咙里炸开!

他并拢的右臂,带着缠绕其上的、高速旋转的绯红能量流,如同挥舞着一柄无形的、由血月之力凝聚的螺旋钻头,朝着那块巨大的基石,狠狠刺出!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灵魂冻结的、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坚冰的恐怖撕裂声!

萧烬的手臂,连同那高速旋转、散发着妖异绯红光芒的能量旋涡,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坚硬的岩石之中!

轰隆隆——!!!

被刺入的巨石内部,仿佛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发出沉闷而恐怖的爆裂声!以萧烬手臂刺入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整块巨石!裂痕中透出炽热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光芒!

紧接着!

砰!砰!砰!砰!

那块巨大的基石,连同周围数块与之紧密咬合的巨岩,如同内部被塞满了炸药,在沉闷的巨响中,轰然炸裂开来!不是崩飞,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捏碎!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边缘带着熔融痕迹的滚烫碎石,向着西面八方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石崩剑鸣!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萧烬身上!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洞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暗红的淤血喷出!左眼的灼痛达到了顶点,仿佛眼球都要爆裂开来!鼻腔的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

但他死死睁着左眼!血月的绯红光芒因剧烈的消耗而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倔强地燃烧着!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玄鸟佩微弱的光芒穿透翻腾的烟尘,映照出前方那令人震撼的景象——那道高达数丈、堵塞通道的乱石堆,竟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犬牙交错的豁口!豁口处,碎石遍地,熔融的痕迹如同烧灼的伤疤,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岩石熔化的硫磺气息!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布满嶙峋碎石和滚烫蒸汽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成了!血旋剑式!

萧烬靠着冰冷的洞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鼻血仍在流淌,左眼如同被剜去般剧痛难忍,身体虚脱得如同被抽干了骨髓。但他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是绝境中劈开生路的决绝!

他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被他用非人力量轰开的通道豁口。脚下是滚烫的碎石和尚未冷却的熔岩痕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就在他即将踏入豁口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颤鸣,突兀地在弥漫的烟尘中响起!

声音来自豁口边缘,一堆刚刚崩落下来的碎石下方。

萧烬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强忍着左眼的剧痛和眩晕,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借着玄鸟佩微弱的光芒,俯下身,用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几块滚烫的碎石。

碎石之下,露出一截东西。

那是一截剑柄。

剑柄的材质是某种深沉的暗色金属,入手冰冷沉重,布满粗糙的防滑纹理,边缘因为剧烈的撞击和摩擦己经有些变形。剑柄的末端,镶嵌着一块圆形的金属护格(剑格)。

萧烬的手指触碰到剑格。

入手并非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如同墨玉般的质感。剑格的造型并非普通的花纹,而是极其简洁的几何切割,线条硬朗,棱角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块暗沉如墨的剑格中央,赫然镶嵌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状金属!

鳞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色泽,既非纯黑,也非金属灰,而是一种仿佛凝固了深渊夜色的幽暗。鳞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天然纹路!在玄鸟佩幽光的映照下,那些细微的纹路竟隐隐流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来自九幽寒冰的冷冽微光!

黑冰鳞纹!

这是…黑冰台狱卒的佩剑?!是刚才水牢崩塌时,被卷入暗河的狱卒所遗留?!

萧烬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用力握住剑柄,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向上一拔!

嗤啦!

沉重的剑身带着泥土和碎石,被硬生生从碎石堆中拖拽出来!

剑长三尺有余,剑身并非制式长刀的弧度,而是笔首如尺,双刃开锋!剑脊厚重,剑刃却异常锋锐,在玄鸟佩幽光下,反射出如同深潭寒水般的冷冽光泽。整柄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线条简洁、硬朗、沉重,透着一股如同狱门般冰冷无情的肃杀之气!

最让萧烬心头一震的是,这柄剑的剑身,并非寻常钢铁的亮银色或青灰色,而是一种仿佛沉淀了无数绝望和黑暗的、深沉的哑光暗色!如同被浓稠的墨汁浸透,又如同被地狱的业火反复淬炼,吞噬了所有的光芒!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截凝固的寒夜!

暗哑!沉重!冰冷!如同这无间地狱本身!

萧烬的手指缓缓拂过那暗哑无光的剑身,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冷和粗糙的质感。左眼深处,那轮因虚弱而黯淡的血月,似乎与这柄剑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传来一丝如同寒冰摩擦般的悸动。

他缓缓抬起手臂,沉重的暗哑长剑在玄鸟佩幽光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剑格上那片黑冰鳞纹,在幽暗中如同深渊睁开的独眼。

一个名字,如同从这剑身冰冷的哑光中、从这剑格幽暗的鳞纹里、从这无间地狱崩塌的烟尘深处,自然而然地浮现于他的唇边,带着刻骨的冰冷与决绝:

“沉…狱…”

沉狱剑!

就在他念出这个名字的刹那!

轰隆隆——!!!

身后,那刚刚被他以“血漩”剑式强行劈开的巨大豁口上方,一块被震松的、如同小山般的巨石,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后,终于彻底失去了支撑,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崩塌砸落!

恐怖的巨响和冲击波再次席卷而来!烟尘如同海啸般汹涌弥漫!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砸下!

萧烬猛地回身,只看到那巨大的豁口瞬间被倾泻而下的山岩彻底掩埋、堵死!刚才他开辟的生路,转瞬之间,又化作了埋葬一切的巨大坟茔!烟尘中,隐约可见被掩埋的碎石缝隙里,透出半截狱卒残破的黑色鳞甲臂膀,和一只扭曲变形、沾满污泥的手,如同地狱伸出的绝望之手,凝固在崩塌的瞬间。

尘掩尸骸!

退路彻底断绝!

前方,是未知的、布满嶙峋碎石和滚烫蒸汽的狭窄通道,被沉狱剑暗哑的锋芒指向黑暗深处。

身后,是刚刚被他劈开、又瞬间被埋葬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乱石坟场。

萧烬握紧了手中冰冷的沉狱剑,剑格上的黑冰鳞片在玄鸟佩幽光下,流转着深渊般的冷冽光泽。他抹去脸上流淌的鼻血,左眼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强行压下。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步伐,踏着滚烫的碎石,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仅容一身的、通往未知黑暗的狭窄通道。沉狱剑暗哑的剑锋拖在嶙峋的岩石上,刮擦出细碎的火星,如同在无间地狱的残骸上,刻下独行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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