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说我呢。”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烫着这个时代工厂女工人最喜欢烫的卷发，头发剪到肩膀位置，再烫成卷卷，一件收腰的黄棕色格子西装外套，下身是一条上紧下松的黑色裤子，再戴一个明黄色的发箍。
是这个年代，家里负担小的工厂女工最喜欢的装扮。
钱丽云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把手里拎着的汽水递了过来，“好几年没见了吧？长得还挺俊，喏，汽水给你喝。”
“谢谢舅妈。”姜半夏接过这瓶汽水，凑近的时候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别看她说话不客气，挺关心你的。以前我们给你带的吃的，也有你舅妈给你买的一份。”
杨娟笑着解释。
“我知道的。”
“我也没有多喜欢你，给你送点东西是因为我是你舅妈，但也仅此而己。”
相处的又不多，仅凭一个称呼而己，哪里来的真感情？
“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是死鸭子嘴硬。”杨娟瞪了她一眼，转身和侄女解释。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知道舅妈对我其实挺好的，上的几年小学就是舅妈出的钱，以前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以前她没想明白，以姜牛角的性格怎么会让她去读几年小学？现在明白了，因为有人在背后给钱了，给的钱很多。
比她在家里干活得到的要多。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呢？那还得归功刚刚凑近的那一下闻到的那股雅霜的香味。
记忆里，每次交学费拿到的那几毛钱都有这个香味。
钱丽云挑了挑眉，“你别误会，毕竟我怎么说也算是你舅妈，给你花点钱也是应该的，而不是喜欢你。”
姜半夏点头，她也知道这个道理。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聊了。闲的没事干，都给我干活去。丽云你去洗菜，半夏你去烧火。”
杨娟见他们越聊越沉重，赶紧打断，推着两个人去干活。
还是别聊了吧，没一句聊的对劲。
中午
大伯也下班回来了。
姜建设看着侄女头上的伤，无奈的叹了口气。
“去医院看了没？别年纪轻轻的就留疤了。”
“没呢，刘大爷说恢复的挺好的，估计还有两天就能把纱布拆了。”
“那咋行？等会儿吃了饭去医院瞅瞅，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好。”对于她们说的，姜半夏一一答应。
知道他们这是关心自己。
可能因为感情不够深厚，谈话都很僵硬，但关心也是切切实实的。
现在自己分家单过，也可以把这些亲戚都在走动起来。
至于姜家那群泼皮无赖，那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
吃完饭，杨娟在灶房里洗碗，把男人也拉了过来。
“咋了？”姜建设疑惑。
杨娟压低声音，“半夏丫头今天带来了不少东西，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姜建设一头雾水的过去看情况，看完之后脸色也很凝重。
回到厨房之后两个人嘀嘀咕咕。
“我也不好问，要不你去问问？都是女人好说话。”姜建设就怕这孩子走歪路啊，黑市那种地方，哪是孩子能去的？
还有那白面的精细程度，根本不是黑市里能换到的。
“你不好说，我就更不好说了，你至少还是人家亲大伯。”杨娟翻了白眼，“要不让咱闺女去问问情况，都是孩子好开口。”
“也行，我去跟闺女说一声。”
杨梅接到这个任务之后，也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旁敲侧击的就开始问。
从两口子嘀嘀咕咕开始，姜半夏就知道会有这一遭。
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这种事情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说的越模糊越好，他们会自己想象，并且自己把事情圆起来。
“姐，我最近找到个门路，可以换点东西。可能也是因为我那一天发好心吧，帮了人家一点忙。
人家说手里有了好货让我先选，你们要是有什么缺的东西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弄。”
姜半夏说的很模糊，给足他们的想象空间，也给足自己圆谎的空间。
杨梅非常郑重的点头去跟两口子汇报情况了。
舅妈己经走了，现在屋里就4个人，4个人坐在一桌。
堂弟还在学校，今天不放假。
“半夏啊，这种事情多危险啊，要是被查到了，那就是投机倒把的罪，严重的话那是要被枪毙的。”
姜建设很是担心，没想到这丫头胆子那么大，敢跟黑市里的人做生意。
“大伯，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就是跟他们换点东西，一不花钱，二不倒卖的。”
倒卖当然是要倒卖的，但是不能跟大家明说。
姜建设看她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就知道没说实话。
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大伯也不多管。你就记住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天大地大命最大。
你要是要往外倒腾什么东西，就拿我这儿来，都是邻里邻居的，我给你倒腾出去。
邻里邻居的，谁家不知道谁家？也没人会缺心眼儿的去举报。而且住在这一片儿的都是职工，手里也是宽泛一些，东西也好出手。
你自己可千万别往黑市跑，被抓到还是很严重的，就算没被条子抓到，被黑吃黑了，你个小丫头还有反抗之力啊。
我这边有门路，你尽管往我这儿送就行。家属院这边吃不完，我还能帮你到其他地方出。
当然了，能不倒腾的还是别倒腾了，生活上有困难就跟我说。”
姜建设说了一长串的话，中心思想就只有一句话，让姜半夏别去黑市趟浑水。
姜半夏本来也没准备去，黑市那种地方根本不是她们能玩的转的，一不小心就骨头渣子都没了。
她只是想着自己学着一些老太太，老大娘的背着一个箩筐，到各个家属院门口换点东西就行。
“大伯，我也不跟你客气，要是有要往外倒腾的东西，我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那就好，走吧，去医院看看你这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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