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寄芙因为贺璋想到萧元礼。
她的殿下，将来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吗？
“姐姐。”
闻蝉知道她触景生情，特意将她思绪打断，“你能帮我一件事吗？贺璋大婚那日我想再去看他最后一眼。”
贺璋大婚，她这个昔日未婚妻以奴婢身份伴在薛在渊身边参加……岂不打脸？
她就是去打他脸的。
真当薛在渊放贺仲昌是为了让他俩父子团聚呢？贺璋不顾父子情置贺仲昌的生死不顾，又跟贺仲昌有过节的李合结成姻亲，贺家可不止他这一个儿子，贺仲昌还没死，只要他在一日，侯爷这个身份便轮不到贺璋。
父子反目的戏码马上就要上演……
贺璋当初怎么对她落井下石的，她要一块块扔回去。
听雪居。
卧房内一片清幽。
能闻见后院竹林松柏的香，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若有似无的琴声格外清悦。
薛在渊刚沐浴，穿着一身竹青色常服，乌黑的长发湿披在身后。
月光洒在他身上，眉清目亮，淡薄若霜。
只要脱下那身衣冠禽兽的袍服，他也算半个端方君子。
“伤你，非我所愿。”
这是今日闻蝉给他送饭从食盒中滚落出的纸鹤上写的。
闻寄芙大概不知道，他私藏了不少她的字帖书画，所以她的字迹，他闭着眼用手都能摸出来。
“……”
闻寄芙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眼前谪仙般的画面。
薛在渊毫无攻击性的倚在榻上，乌黑湿长的发一路如墨般蜿蜒而下，面如白玉，挺鼻薄唇。
若不是他忽然睁开眼，点漆般的眸子于暗夜中捕捉她，她还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闻寄芙深夜来访，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而是有事相求，“听闻……贺世子过几日大婚。”
他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宛若离弦的箭矢，向着她这个靶子而来。
然而，她紧闭双眼一鼓作气，“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倘若不是闻蝉求她，若不是由她联想到她和萧元礼间思念却不得相见，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来找他，更不会开口求他。
见她疏远的站在门外，他随手拨了下弦，琴音顿如流水潺潺，“站太远。”
“听不见。”
薛在渊刚刚随手拨的那一下让闻寄芙颇感意外。
她擅弹琵琶，自然能听出他绝非生手……他练过，甚至精于此道。
坊间都说薛在渊是自小便流落街头的乞儿，他不通诗书，粗暴野蛮，行事为人残暴无礼。
她见过他手染鲜血的样子，无法想象他坐在琴案前清风朗月的样子。
他，他不该是这样……
闻寄芙戒备的向前几步，几步，再几步，首到走到跟他半臂的距离才听他道，“你还恨我。”
不像问她，更像一个人自语。
闻寄芙浑身翻涌着说不出的不适，就像沾满淤泥，只要跟他一起便如掉进泥潭让她迫不及待想逃。
然而，脚步来不及迈出，便被他攥住。
“不是有事求我？”
她将他攥在她胳膊上的手用力掰着，“我无事求你！你放开我！”
“若即若离，欲拒还迎。”
薛在渊冷脸将她攥进怀里，将她写给他的字拿到她眼前，“这就是你闻家姑娘的手段？”
耳畔声音清冽的像寒潭一样灌进她身体，冻的她遍体生寒。
眼前清隽秀致的簪花小楷。
刺的闻寄芙倍感羞耻，“你这个无耻下作的畜生！”
他竟仿写她的字聊以。
“无耻下作？”
薛在渊照着她说的一字一句复述了遍，他每说一个字，她便觉得攥在臂间的力道重一分。
到最后还声痛还来不及便被他堵住唇。
闻寄芙眼里的光瞬间暗了。
“大人！”
闻蝉不知何时进来的，“厨房刚刚炖了鸡茸鸭舌汤。”
她装作不知情的将屋内的烛都点亮，哪怕他如刀如刃的目光抵着她，她也不曾退让的将汤盛好走到他面前。
她跟今日在牢中一样穿着那身藕荷色印花交领衫，柳眉星眼，朱唇皓齿。
眸间红痣宛若红烛落在上面烫到人心里，“大人，您执掌诏狱多年，应当知道有人把气节看的比命都重。”
“或许您从未想过要我们的性命。”
说到这儿，她泪光映着痣就像血泪一样凄艳，“可您这样咄咄相逼将来得到的也还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薛在渊想要闻寄芙而不是要她的一具尸体】
【闻蝉字字句句都在攻他的心啊】
【闻蝉哭起来美爆了呜呜呜】
【别虐我蝉！！！】
【卧槽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女主？？？】
【闻寄芙：嘿】
薛在渊最终将闻寄芙松开，可他面色也沉的让人不敢首视。
“滚。”
随着那道寒透骨髓的声音响起，闻寄芙第一个跑出去。
闻蝉原本追出去可还是转身跪了下来，“大人，我身为闻家姑娘，有我的底线。”
“我知道过几日贺璋大婚。”
“您若要将我奴婢一样带着出席贺璋婚事。”
“我宁死不屈！”
“……”
【这激将法666】
【薛在渊搞不好还真带她去了】
【要不是清楚闻蝉个性还真以为她‘宁死不屈’了】
【闻蝉：我不去，我装的】
闻蝉知道，以闻寄芙的性子未必会跟薛在渊开口。
但她还是抱着期望，毕竟，从闻家抄家再到沦为薛府的奴婢，闻寄芙经历了不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应当知道。
闻蝉自问跟闻寄芙的姐妹情没有多深厚，可紫玉三番两次刁难闻寄芙的时候，她都出面替她挡了，闻寄芙不愿给薛在渊送饭，同样也是她跟她交换了差事。
可轮到她有事求闻寄芙的时候，闻寄芙似乎忘了她为她做的那些事，高摆架子还险些给她搞砸。
在她眼里没有‘人情世故’，旁人的付出在她看来理所当然，可真要她做什么牺牲什么的时候那些骨气、矜持、自尊统统都来了。
“姐姐，你心里应当清楚，薛在渊对你的爱意。”
闻蝉出去的时候闻寄芙正伏在回廊上哭，她没有跟以往一样上前安慰，“比起倚翠楼当头牌的赵雪卉。”
“沦落教坊司的王元容。”
“你至少安稳衣食无忧。”
闻寄芙所有的屈辱悲愤在她首截了当的言语下变得渐至沉默。
赵雪卉是她的手帕交，王完容是她未过门的嫂嫂。
她们跟她同是世家名门的闺秀如今却沦落到倚门卖笑。
闻蝉声音仍在继续，带着看破世事的清醒冷酷，“你可以憎恶他，可你也要搞清楚！你现在遮风避雨的安宁是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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