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林柒的心沉了下去。抛尸悬崖？
这冷酷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却是在这末世中最首接有效的选择。
她看着地上那具正在加速异变、散发出越来越浓烈不祥气息的尸体，又看了看角落里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的赵铁柱，以及那两个满脸恐惧、指望不上任何事的矿工。
她没有选择。
“搭把手！”
林柒咬着牙，对那两个矿工低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暂时压过了他们的恐惧。
她率先走到尸体旁，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那股刺鼻的尸臭，抓住尸体的脚踝。藤蔓太显眼，此刻不宜再用异能。
两个矿工对视一眼，在死亡的威胁和陆沉冰冷目光的逼视下，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上前，一个抓住尸体的另一只脚，另一个忍着恶心抓住了尸体的肩膀。
尸体异常沉重，带着一种湿冷的僵硬感。三人合力，跌跌撞撞地将这具正在异变的躯壳拖向敞开的门口。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身体。
门外，悬崖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深不见底，只有风雨的咆哮。
“一、二、三！”
林柒低喝一声，三人同时用力，将尸体猛地推出了门外！
尸体在风雨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连一丝落地的声响都听不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股残留的尸臭和诅咒的余音，还在观测站内盘旋不散。
铁门被陆沉重重关上，隔绝了风雨和深渊的黑暗。
观测站内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篝火噼啪声和窗外雨水的呜咽。
气氛更加压抑沉重。两个矿工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毫无血色。
林柒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流下，浑身冰冷，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抛尸的冰冷触感和那诅咒般的遗言，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陆沉走回篝火旁，重新坐下，拿起水壶喝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丢了一袋垃圾。他拨动了一下火堆，让火焰重新旺盛起来，驱散一些寒意和尸臭。
“他说的‘伪善者’…是指你？”林柒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盯着陆沉在火光下明灭不定的侧脸，试图从那冰封的表情中寻找一丝裂缝。“还是…也包括了给他血清希望、又看着他变成怪物的人？”
陆沉拨动火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淡无波，却像冰冷的针：“重要吗？他死了。诅咒改变不了结果。”
“但他说我们会害死所有人！”
林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和恐惧。
那诅咒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净世军，矿尸王，还有矿洞里你们都想得到的东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血清为什么是钥匙？陆沉，你到底知道什么？！”
她终于问了出来，带着被死亡和谜团逼到悬崖边的急切。
陆沉终于抬起了头，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沉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看着林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灵魂深处的不安和那个彼岸花的烙印。
“我知道很多，”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比如，磐石基地的邮政局长周伯安，他让你送来的，不仅仅是血清。那个包裹里，还有一块‘共鸣石’的碎片。那是打开黑石矿洞深处‘门’的钥匙之一。血清，是稳定碎片能量、防止其被净世军探测器发现的‘缓冲剂’。”
林柒如遭雷击！共鸣石碎片？门？她猛地想起那个神秘包裹！周局长确实郑重其事地将它和信件一起交给了她！她一首以为那只是某种特殊物品，从未深究！
“净世军拦截你，就是为了碎片和血清。他们需要钥匙，进入矿洞深处，找到他们想要的‘源头’——那块带来病毒的天外陨石的核心样本。”
陆沉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柒心上。“矿尸王，只是外层区域的‘守卫’。里面的东西…更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依旧昏迷的赵铁柱和惊魂未定的矿工，最后落回林柒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至于‘害死所有人’？”
陆沉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几乎不能称之为笑，“林柒，在这末日里，试图拯救所有人，本身就是最大的伪善。选择本身就意味着牺牲。就像你选择给他注射血清，”
他指了指赵铁柱，“你就必须承担可能因此暴露位置、引来净世军或其他东西的风险。就像我选择救下那个俘虏，就必须承担他变异诅咒的风险。”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从不标榜自己是善人。我救人，是因为他们对我‘有用’，或者他们的死对我‘有害’。仅此而己。”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林柒，“你质问我的标准？这就是标准。生存，就是唯一的标准。至于‘害死所有人’？只要还活着，就永远有机会避免。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再看林柒，走到观测站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破旧木桌旁，从医疗包里拿出一些工具和一个闪烁着微弱信号灯的小型仪器，似乎是某种探测器或通讯器，开始专注地调试起来，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林柒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冰窟。
陆沉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她心中残存的、关于灯塔和“赎罪”的模糊期许割得支离破碎。
残酷的现实和更残酷的生存法则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共鸣石碎片、陨石核心、伪善的指控、生存的标准…巨大的信息量和冰冷的事实压得她喘不过气。
窗外，暴雨的势头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依旧浓稠如墨。
观测站内，篝火努力燃烧着，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血腥和那个年轻俘虏临死前刻骨的诅咒。赵铁柱在昏睡中发出一声不安的呓语，两个矿工蜷缩着，眼神空洞。
而陆沉，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在破旧木桌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调试仪器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预示着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林柒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卷入的旋涡，远比送几封信要深邃和致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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