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没有立刻回答。
他背对着林柒,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防水医疗包里迅速取出消毒剂、缝合针线和绷带,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他扯开俘虏的作战服,露出其肩胛处一个狰狞的撕裂伤,血肉模糊,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黑色——那是矿尸王留下的爪痕!
伤口很深,而且很可能带有感染!
“他需要处理伤口。”陆沉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戴上无菌手套,拿起消毒瓶,毫不犹豫地将刺激性液体倾倒在那可怕的伤口上。
俘虏在剧痛中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但并未醒来。
林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一个冷酷地杀了净世军的人,现在却像一个真正的医生一样,在为一个垂死的敌人清创缝合?这巨大的反差让她感到荒谬和不安。
“那他呢?!”林柒指着地上气息奄奄的赵铁柱,声音拔高,“他更需要这血清!他也是人!他只是个矿工!”
陆沉手中的缝合针线没有丝毫停顿,精准地穿行在皮肉之间。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反问:“所以?”
“所以?”林柒被他的冷漠激怒了,握着注射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血清只有一支!你把他带来,是想抢这救命的药吗?还是想看着他死?”
她想到了苏玉梅称她为“恶魔”时的眼神,又看着眼前这个对生命似乎毫无敬畏、只凭自己标准行事的男人,一股强烈的被愚弄感和愤怒涌了上来。
在灯塔,他救了她,或许只是顺手,或者…另有所图?
“我救人,不靠血清。”陆沉终于完成了伤口的初步缝合,用绷带快速包扎。他的动作依旧冷静得可怕。
他站起身,转向林柒,雨水浸湿的额发下,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可以窥探。“给他注射。他还有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赵铁柱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垂死的病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他的感染在恶化,但血清能暂时压制。至于他…”他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俘虏,“他活下来,比死了有用。”
“有用?”林柒几乎要冷笑出声,“对谁有用?对你?还是对净世军?”
她无法理解陆沉的逻辑。救一个敌人,仅仅是因为“有用”?那赵铁柱呢?他就不“有用”了吗?这算什么救人的标准?
陆沉没有回答她的质问。他走到气象站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脱下湿透的外套,拧干雨水,然后从医疗包里拿出一个金属小盒,里面似乎是压缩饼干和净水片。
他自顾自地开始补充能量,仿佛刚才的一切血腥和救治都未曾发生,也全然不在意林柒的怒火和两个矿工恐惧的目光。
林柒看着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胸中的怒火翻腾,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
她狠狠瞪了陆沉一眼,不再犹豫,将针尖稳稳地刺入赵铁柱手臂的静脉,缓缓推入了那管珍贵的、散发着微光的血清。
血清注入后,赵铁柱急促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些,脸上的青灰色也似乎褪去了一丝。紧皱的眉头松开,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林柒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比刚才稳定了些许。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看着角落里的陆沉,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救过她,现在似乎也无意抢夺血清,但他带来的俘虏,他那套冷酷的“有用论”,以及他谜一般的身份和目的,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林柒心头。
气象站外,暴雨依旧滂沱,冲刷着山崖和道路,也将矿洞口的血腥暂时掩埋。站内,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的光线驱散不了角落的阴影,也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猜疑。
林柒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矿洞口陆沉拖着净世军俘虏消失在岩石后的画面,还有那句冰冷的“血清给我”。
她必须弄清楚,这个在雨夜中如同幽灵般出现的男人,究竟是谁?他游离在各方势力之外,却又似乎洞悉一切,目的到底是什么?周局长说的难道真的是他的过往吗?
而陆沉,静静地坐在角落,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只有偶尔拨动篝火的细微动作,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昏睡的赵铁柱和重伤的俘虏,最后停留在闭目休息却依旧浑身戒备的林柒身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在潮湿的空气中跳跃,明灭不定地映照着几张疲惫、惊恐又充满猜疑的脸。
林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像拉满的弓弦。
血清己经注射给赵铁柱,老矿工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边缘,呼吸平稳地昏睡着,但感染带来的青灰色并未完全褪去,只是被暂时压制。
角落里的陆沉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雨水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
他吃完了压缩饼干,正用小刀仔细削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硬木棍,动作专注而平静,仿佛刚才血腥的厮杀、拖着一个敌人跋涉、以及林柒尖锐的质问都从未发生。
这份刻意的平静,反而让气氛更加压抑。
两个年轻矿工蜷缩在赵铁柱旁边,其中一个叫张强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沉,又时不时惊恐地扫一眼地上昏迷的净世军俘虏,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另一个叫李明的,则死死抱着头,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
“邮差…邮差小姐…”张强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腔,指向那个俘虏,“那个…那个净世军的恶魔…他…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杀了我们?还有他…”
他又恐惧地看了一眼陆沉,“他…他到底是哪边的?他杀了人,又救了人…”
林柒没有立刻回答。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陆沉的立场,是此刻最大的谜团和威胁。他救了她,没有抢夺血清,但他带来了一个更危险的定时炸弹——一个重伤的净世军!而且,他救人的“标准”如此冰冷而功利,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林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安抚着矿工,同时也是在观察陆沉的反应。“至于他…”她看向陆沉,“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陆沉削木棍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锋划过木头,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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