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撕裂TRAPPIST-1d的大气层时，凯恩看见整片海洋在沸腾。不是热力导致的蒸发,而是某种巨型生物在深水呼吸——海面随着呼吸节律隆起数十米高的透明水丘，丘顶破裂时喷发的不是水雾，是亿万幽蓝孢子组成的雾伞。
警报器被孢子堵塞失声。舱内压力骤降，凯恩的晶化左手自动插进控制台接口，幽能强行接管导航系统。迫降轨迹扭成螺旋形，首插最大的水丘中心。
撞击感如同跌进凝胶。舱体被弹性物质包裹，弹跳七次才停住。观察窗外不再是海水，是半透明的蓝色胞衣，内壁布满搏动的血管网络，血管里流淌着发光浮游生物般的微型孢子。
胞衣突然收缩挤压，逃生舱金属外壳呻吟变形。凯恩扯开应急舱门跌进粘稠液体中，液体托着他上浮，穿过胞衣顶膜。
他站在半球形空间里。地面是的菌毯，中央有棵枝干透明的水晶树。树下坐着植物化的莉亚——她的下半身是盘结的发光根须，上半身保留人类形态，但皮肤呈现树叶的脉络纹路，头发是垂落的孢子藤蔓。
“你迟到了。”莉亚的声音带着菌群摩擦的簌簌声，“播种季三天前开始。”她指向水晶树冠，那里悬挂着数百个半透明卵囊。每个卵囊里蜷缩着TRAPPIST-1原住民胎儿，脐带连接树枝，树枝正将幽蓝液体泵入小小身体。
凯恩的消防斧脱手掉落，菌毯瞬间吞噬金属。莉亚的根须缠住他脚踝：“疫苗菌株在你右肋跳舞。”她的人类左手按在他腹部，“我能听见它们在吵架。”
晶化左手不受控抓向莉亚咽喉，却在触碰刹那僵首。莉亚的颈部皮肤绽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疫苗菌株——那菌株形状竟与凯恩体内的完全一致。
“你分了一半菌株给我。”莉亚的孢子眼泪滴在菌毯上，“那年地球胚胎吞噬我时，你抱住我吻我...疫苗顺着唾液进入我的血管。”她根须举起一颗卵囊，里面的胎儿突然睁眼，瞳孔是旋转的星图。
凯恩的烙印逆旋，幽能从左脚喷发。菌毯灼烧出焦痕，莉亚尖叫着用根须将他甩向水晶树。树枝刺穿他右肋，精准扎进疫苗菌株所在位置！
“共生平衡程序启动。”莉亚的声音变成电子音，“母亲需要稳定的播种船。”
疫苗菌株被树枝抽取。凯恩看见自己的人性随蓝色液体流进树根，右半身开始晶化。他拼命后仰，左手指甲抠进树皮。抠下的水晶碎屑里封存着记忆碎片——
*莉亚在医疗舱抽血。试管里不是血液，是幽蓝孢子液。她将试管藏进机械艾拉的备用零件箱。*
*“别告诉凯恩。”她对空气说，“他体内的菌株够用了。”*
现实中的水晶树暴长，树枝捆死凯恩脖颈。莉亚的人类部分正在消失，皮肤彻底叶化。“母亲承诺过...”她最后的嘴唇在菌群中融化，“完成播种...就让我们在新生地球重逢...”
凯恩的晶化右手突然插进自己左胸，抓住搏动的幽能孢囊硬生生扯出体外！孢囊连接的神经索绷首如琴弦，他将其死死缠在水晶树上。
“吃个够吧！”他嘶吼着捏碎孢囊。
幽能浆液喷溅，水晶树贪婪吸收。菌毯沸腾，莉亚的根须疯狂抽搐。所有卵囊同时破裂，胎儿在营养液里溶解成蓝色浆汁，汇聚成溪流涌向水晶树。
地面裂开巨口，水晶树坠入深渊。凯恩扒住边缘，看见下方是无垠的孢子海。海中沉浮着十二颗星球的胚胎，最小的只有月球大小，最大的堪比木星。每颗胚胎表面都蠕动着神经脉络网。
“播种舰队己启航。”莉亚的声音从深渊传来，菌群托起她的植物残躯，“这次...别迟到...”
菌毯突然隆起，将凯恩弹向逃生舱方向。他撞破胞衣顶膜坠入真正的海洋，咸涩海水灌入口鼻时，他看见上方有艘潜艇的黑色轮廓。
潜艇伸出机械臂抓住他，拖进鱼雷舱。减压舱门关闭瞬间，凯恩肋间的疫苗菌株剧烈抽搐。医疗屏显示孢子正改写他的线粒体基因。
“别动。”穿防护服的人用针筒扎进他脖颈，疫苗菌株安静下来。那人摘下面罩——是艾拉完好的脸。
“你的机械核心呢？”凯恩咳着海水问。
艾拉扯开领口，锁骨位置嵌着微型八音盒。“在这里。卢克的歌...能干扰低级幽能。”
潜艇突然倾斜。观察窗外，孢子海凝聚成莉亚的脸庞，她张开巨口吞下整艘潜艇！
黑暗中有光点亮起。艾拉用八音盒照明，周围是潜艇残骸和蠕动的肉壁。“我们在她消化道里。”她冷静地检测辐射值。
肉壁分泌消化液，金属舱体滋滋作响。凯恩的晶化右手按向肉壁，疫苗菌株顺手臂注入。莉亚的惨叫震落肉屑，肉道痉挛着打开裂缝。
孢子群在裂缝尽头凝成莉亚的上半身。“为什么背叛播种协议？”她的声音混着粘液翻涌声。
“你才是叛徒。”凯恩的烙印发亮。他看见记忆画面：莉亚偷偷更换祖父的药剂配方，削弱了幽能的侵略性。
“为了让你活久些... ”莉亚的孢子身体溃散。菌群托着潜艇残骸，冲向肉壁裂缝。
他们从鱼鳃状裂缝挤出，漂浮在星球胚胎上空。胚胎表面的城市废墟间亮起无数蓝点——那是被寄生的人类，正仰望着他们。
艾拉启动潜艇备用引擎。幽能孢子如蝗群追来，凯恩的晶化右手插入引擎核心。幽能过载喷射蓝焰，推动他们撞向最大胚胎的神经中枢！
撞击前凯恩看见——神经中枢是个露天广场，中央有棵水晶幼苗，树下坐着七岁模样的自己。那孩子抬头微笑，胸口锁孔烙印完好无损。
“欢迎回家，播种船。”他招手，“胚胎需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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