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每一个细胞。
然后是窒息感，肺部像是被铁钳死死夹住，拼命挣扎也吸不进一丝空气。
陈默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惨白，过了好几秒才聚焦。
他正躺在一个狭长的金属舱内，舱盖的强化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休眠服首透进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休眠后遗症——肌肉僵硬、头痛欲裂、体温过低——一股脑儿袭来。但他顾不上了。
记忆像破碎的冰片，带着彻骨的寒意涌入脑海。
“方舟”基地。深埋于北极冰盖之下，人类最后的堡垒，用以保存文明火种和进行终极生命研究的圣地。
他是这里最年轻的基因病毒学首席研究员之一。然后……是警报！最高级别的生化泄露警报！
刺耳的蜂鸣撕裂了基地的宁静，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映照着同事们瞬间惨白的脸。
混乱！绝望的奔逃！他记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最近的紧急休眠舱，舱门在眼前轰然关闭的瞬间，最后映入眼帘的是……
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通道深处涌来的……某种无法形容、蠕动着的阴影……
休眠程序启动了，极寒瞬间冻结了一切。
“外面……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像冰锥刺进心脏。
他挣扎着，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摸索着舱内的紧急开启装置。
“咔哒……嗤——”
一阵沉闷的泄压声响起，舱盖上的冰霜迅速融化、剥落。舱门向上缓缓滑开，一股远比舱内更加冰冷、混合着浓烈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腐臭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陈默剧烈地咳嗽着，强撑着坐起身，爬出休眠舱。双脚踩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扶着舱壁，贪婪地呼吸着，试图驱散肺部的灼烧感和那挥之不去的恶寒。
他环顾西周。
这里是休眠区，排列着数十个和他身下一模一样的金属舱。
大部分舱盖紧闭，指示灯一片死寂的灰暗。只有他这一个，闪烁着微弱的绿色解除锁定信号。
寂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没有设备运行的嗡鸣，没有通风系统的气流声，没有人声，甚至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声音。
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有人吗？”他尝试呼喊，声音嘶哑干涩，在空旷的金属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随即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没有回应。
应急灯发出惨白而冰冷的光芒，勉强照亮了通道。
墙壁上原本光滑的合金表面布满了刮痕和撞击的凹痕，一些地方甚至沾染着己经干涸发黑的、喷射状或拖拽状的污迹。
地上散落着文件、破碎的玻璃器皿、甚至……一只孤零零的、沾满污渍的研究员防护鞋。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正常的休眠维护状态。
这里发生过剧烈的冲突，甚至是……屠杀。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沿着脊椎向上蔓延。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科学家，观察和分析是他的本能。
他踉跄着走向最近的一个休眠舱。
透过布满霜花的观察窗向内望去——
里面的人影蜷缩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正常的灰白色物质，像是霉菌，又像是某种……
石化的外壳。
那人形早己没了生机，凝固的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陈默胃里一阵翻腾，连忙移开视线。
“病毒……泄露了……”他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休眠舱里的温度更冷。
他参与研究的项目代号“普罗米修斯之火”，旨在破解生命终极密码，寻找对抗一切疾病的钥匙。
但显然，火种失控了，它烧毁了一切。
他必须找到控制中心，找到其他可能幸存的人，了解灾难的规模，找到……
找到解决办法，如果还有办法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
不远处，一根从倒塌的仪器架上断裂下来的、沉重的合金管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费力地捡起它。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微不足道的重量，此刻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握紧了这根简陋的“武器”，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通道深邃而冰冷，如同巨兽的食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应急灯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距离，更远的地方被浓稠的阴影吞噬。
每一步踏出，脚步声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混合着淡淡腐臭的味道，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清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经过一个又一个被破坏殆尽的实验室、生活区。
触目所及，皆是毁灭的痕迹：被暴力破开的密封门、凝固发黑的血泊、散落的个人物品、墙上残留的弹孔……
这里曾是人世间最坚固的堡垒，如今却成了被死亡彻底统治的钢铁坟墓。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他的心脏。
就在他的意志快要被这无边死寂和恐惧压垮时，异变突生！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极其突兀地穿透了厚重的死寂，从前方通道的拐角处隐约传来！
陈默猛地停住脚步，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心脏狂跳起来！
活人！？
还有幸存者？！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绝望。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但下一秒，极致的冷静又像冰水浇下。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金属管，指节发白。
在这地狱般的地方，任何声音都可能是陷阱。那呜咽声听起来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但也可能……是诱饵。
“冷静……陈默……冷静……”他无声地告诫自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无声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挪动。他必须亲眼确认。
声音越来越清晰，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它来自拐角后一扇半开的、厚重的安全门内。
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B-7区”的字样。
陈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门内望去。
门后是一个类似小型实验室交接区的空间，同样一片狼藉。
应急灯的光芒在这里更加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在房间最深处，靠近一排高大的金属储藏柜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
在绝对的死寂中，这声音如同针尖，刺穿着陈默紧绷的神经。
希望和警惕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看到了那人制服背上大片的深色污渍。
是血？还是污垢？
“喂？”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呜咽声戛然而止！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一僵！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那身影开始极其缓慢地、以一种僵硬而怪异的姿态，试图转过身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陈默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安全门内侧靠近门框的金属墙壁上——
那里，用暗红色、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潦草而疯狂地涂抹着一行字迹。
每一个笔画都扭曲变形，透着书写者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极致的恐惧：
“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都在看着。快逃！”
猩红的警告，如同恶魔的低语，狠狠撞入陈默的眼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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