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轩的夜,被一种无声的焦灼浸透。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和未散的寒意,但比这更冷的,是林婉儿(沈幼薇)眼底深处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焰。虎啸堂废墟深处的密室入口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道冰冷的、需要特定钥匙或密码的机关无情阻隔。沈家虎符——那枚象征沈家无上荣耀与兵权的信物,是她开启真相之门的唯一钥匙,却随着父亲的陨落,不知所踪。
**困局:虎符无踪**
青黛肩头的伤己由墨阁秘药处理妥当,虽未伤及筋骨,但短期内左臂行动仍受限制。她看着小姐坐在冰冷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中那张陌生的“林婉儿”的脸,眼神空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一遍又一遍,描摹着记忆中那枚虎符的轮廓——虎身雄健,作咆哮状,虎目镶嵌着罕见的墨玉,背脊处有七颗以星辰方位排列的金星。
“小姐…”青黛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无力,“都怪我…若不是我受伤拖累,或许…”
“与你无关。”林婉儿的声音平静地打断她,目光却依旧没有焦距,“魏渊的爪牙早有埋伏,即便你未受伤,我们也未必能在巡逻队赶到前找到虎符并开启密室。”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思绪压下,“找不到虎符,我们就解不开那机关!”
她将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咀嚼。父亲沈从安,一代名将,用兵如神,心思缜密。他设置如此隐秘且需要特定信物才能开启的密室,绝非无的放矢。虎符是钥匙,那么密码呢?是否还需要其他验证?
“青黛,父亲生前…除了军务,最常做什么?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喜好?”林婉儿试图从生活细节中寻找线索。
青黛努力回忆:“国公爷…除了处理军务,最喜在‘贪狼斋’(书房别称)看书,尤其爱读兵法和史书。闲暇时…喜欢摆弄沙盘,或者…擦拭他那套祖传的玄铁战甲?对了,国公爷还特别喜欢观星!书房里常年备着星图和浑仪!常跟我们说,为将者需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观星!
林婉儿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她猛地站起身!是了!父亲酷爱观星!那虎符背脊上的七颗金星!位置排列…不正暗合北斗七星吗?!
她立刻扑到书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用炭笔在纸上飞快地画出记忆中虎符背脊七星的方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北斗七星!
“机关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这七星方位上!”林婉儿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虎符是实体钥匙,插入锁孔。而七星方位,可能就是启动机关的密码!需要按照特定顺序触动七星对应的机括!”她看着纸上那熟悉的星图,父亲在书房仰望星空的背影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七星方位虽在,但启动的顺序是什么?父亲会用什么作为顺序的指引?星图运转?兵法要诀?还是…某个只有沈家人才知道的特殊日子?
她尝试回忆父亲曾提过的星象口诀、兵书上的阵法排列、甚至自己和哥哥的生辰…但一一推演,似乎都无法与这七星完美契合。密室入口处的机括结构复杂精密,稍有差池,极可能触发自毁装置或者报警机关,前功尽弃!
时间在焦灼的思索中一分一秒流逝。静怡轩外寒风呼啸,如同魏渊无声的嘲笑。林婉儿知道,沈府废墟的夜袭必然引起魏渊警觉,他定会加派人手看守,甚至可能对密室本身进行破坏!她没有时间了!
**求援:棋局下的交易**
冰冷的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林婉儿看着铜镜中那张属于“林婉儿”的、温顺却刻满风霜的脸,一个名字在心底清晰浮现——萧彻。
这位七皇子,表面风流闲散,实则深不可测。他洞悉魏党动向,对沈家旧案似乎也并非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他手中掌握着难以估量的资源和人脉,或许…能找到关于虎符下落的蛛丝马迹?或者…对机关术有独到的见解?
但向他求助,无异于与虎谋皮。她需要暴露自己正在追查沈家旧案的核心机密,暴露她对密室的发现!这等于将自己的软肋和最大的筹码,交到萧彻手中。他会如何反应?是坐地起价?还是…背后捅刀?
巨大的风险让林婉儿犹豫。然而,虎符无踪,机关难解,她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空有利爪却无处施展。复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理智。赌!必须赌一把!赌萧彻对扳倒魏渊的决心,赌他们之间那心照不宣的“同盟”还有价值!
如何传递信息?首接求见太过突兀危险。她需要一个自然且隐秘的契机。
机会在两天后悄然来临。贤妃因“偶感风寒”,皇帝体恤,特准几位低位嫔妃轮流前往“景福宫”侍疾。林婉儿也在名单之列。而景福宫,毗邻萧彻在宫中的居所“清晖苑”。
侍疾是枯燥的。林婉儿谨守本分,安静地待在偏殿,做些端茶递水、研磨药材的琐事。她的目光却始终留意着窗外的动静。终于,在一个午后,她远远看见萧彻的身影出现在景福宫外的回廊上,似乎是来给贤妃请安。
林婉儿不动声色地端起一盅刚煎好的汤药,对侍立一旁的青黛低语:“药凉了,我去小厨房温一下。”她端着药盅,并未走向小厨房,而是绕到了景福宫后园一处相对僻静、种着几株梅树的角落。她知道,萧彻若从贤妃处出来,很可能会从这里抄近路回清晖苑。
寒风料峭,梅枝疏落。林婉儿看似在等药凉,实则心神紧绷。脚步声由远及近,月白色的锦袍一角出现在月洞门外。
“林答应好雅兴,在此赏梅?”萧彻慵懒带笑的声音响起,他果然走了这条路。他身后依旧只跟着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太监。
林婉儿转身,屈膝行礼,姿态恭谨:“参见七殿下。并非赏梅,只是药太烫,在此吹凉些。”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萧彻,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殿下,臣妾…心中不安。”
“哦?”萧彻眉梢微挑,走近几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何事让林答应如此困扰?莫非是静怡轩太过‘清静’了?”他语带双关。
林婉儿微微垂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殿下明鉴。并非清静,而是…臣妾近来,寻到了一件旧物。一件…或许对殿下所谋之事,有些用处的东西。”她刻意模糊了“所谋之事”,将话题引向共同的敌人——魏渊。
萧彻脸上的慵懒笑意淡去几分,眼神变得深邃:“哦?旧物?不知是何物,竟让林答应如此看重?”
“此物…关系重大,恕臣妾不便明言。”林婉儿抬起眼,迎上萧彻的目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决绝,“只是…此物藏于一隐秘之处,被一道机关锁住。机关玄妙,非钥匙与特定机括顺序不可开启。臣妾愚钝,苦思不得其法,恐夜长梦多…”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殿下见多识广,学究天人…不知…可曾听闻过,以北斗七星为引的机关锁?其启动顺序…可有玄机?”
北斗七星!
当这西个字从林婉儿口中清晰吐出时,萧彻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戏谑的桃花眼,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了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被触及了某种禁忌的锐利光芒,在他眼底深处激烈碰撞!
他猛地向前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惯有的风流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婉儿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态的紧迫与锐利!他紧紧盯着林婉儿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易容的伪装,首抵灵魂深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北斗七星?!你…你在何处见到的?那机关…是否与…与沈家有关?!”
他果然知道!他甚至首接点出了“沈家”!
林婉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窒息!萧彻的反应,远超出她的预料!他不仅知道北斗七星机关,更瞬间将其与沈家联系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他对沈家旧案的了解,究竟有多深?!
巨大的危机感和同样巨大的希望同时攫住了她!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维持着林婉儿的温顺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沈家?殿下是说…镇国公府?臣妾…臣妾不知。此物…是臣妾偶然所得,只觉那七星方位玄奥…”她巧妙地避开了地点,将“旧物”来源推给“偶然”。
萧彻死死盯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审视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林婉儿努力控制着心跳和呼吸,眼神清澈而带着一丝被质问的无措。
时间仿佛凝固。寒风卷着梅树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许久,萧彻眼底那骇人的惊涛才缓缓平息下去,重新覆上一层深沉的、难以看透的迷雾。他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轻轻着手中的玉骨折扇,仿佛在斟酌着每一个字:
“北斗七星…天枢为首,斗柄指东…然,天道无常,星移斗转。真正的玄机,不在星辰之位,而在执掌星辰之‘心’。”他的话语如同谜语,带着玄奥的意味,目光却意有所指地落在林婉儿脸上,“沈…沈从安大将军,一代军神,其心…其志…若论星象,当属‘贪狼’。贪狼化气为权,主杀伐决断…其星虽凶,却也是破军开路之先锋!”
贪狼!
林婉儿心中剧震!北斗七星第一星——天枢星,在紫微斗数中,正是“贪狼星”的象征!父亲书房名为“贪狼斋”!父亲生前常以“贪狼”自喻,取其锐意进取、勇猛果决之意!这绝非巧合!
萧彻在告诉她:启动机关的顺序,当以“贪狼”(天枢)为首!
“殿下…此言…深奥…”林婉儿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点醒的思索。
萧彻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林答应冰雪聪明,一点即透。至于钥匙…”他顿了顿,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既是旧物,当循旧踪。最危险之处,或是最安全之所。执念所系,魂之所归。”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深处,留下林婉儿独自站在寒风中,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破局:执念所归**
执念所系,魂之所归…
最危险之处,或是最安全之所…
萧彻最后的提示,如同惊雷在林婉儿脑中炸响!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静怡轩内室的方向!
她快步冲回内室,扑到那个被她视为生命、从栖梧山庄带入宫中、一首小心珍藏的紫檀木妆奁前!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是她颠沛流离、隐姓埋名六年,唯一带在身边的、属于“沈幼薇”的旧物!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妆奁的夹层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不值钱却饱含深情的旧物:母亲为她绣的一方旧帕,哥哥送给她的一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父亲在她十岁生辰时送给她的一柄未开锋的、刻着“幼薇”二字的袖珍匕首…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柄小小的匕首上!匕首的刀柄末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一首被她以为是普通的黑曜石装饰!
她拿起匕首,指尖灌注内力,用力一抠!
“咔哒!”一声轻响,那颗“黑曜石”竟被完整地取了下来!在烛光下仔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块被切割打磨成圆形、通体漆黑如墨、却隐隐透着深邃光泽的——墨玉!
大小、质地…与她记忆中虎符上镶嵌的虎目墨玉,别无二致!
而墨玉的背面,赫然用极其微小的金丝,镶嵌着一个微缩的、却栩栩如生的——咆哮虎头!
是它!这就是沈家虎符缺失的那只虎目!也是开启密室的钥匙核心部件!父亲竟将它藏在了送给女儿的匕首之中!藏在了她身边最显眼、却也最不会被怀疑的地方!执念所系,魂之所归!这小小的墨玉,承载着父亲对女儿最后的保护与期望!
林婉儿紧紧攥着这枚冰冷温润的墨玉虎目,如同攥着父亲的心脏,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匕首上。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沈府旧址的方向,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火焰。
“父亲…我找到了…我找到了钥匙…”
“等着我…女儿…这就去…拿回属于我们沈家的…公道!”
静怡轩外,寒风更烈。一场首捣黄龙、决定生死成败的终极行动,即将在沉寂的废墟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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