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最大的阶梯放映厅座无虚席。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光线,只有前方巨大的全息荧幕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混合着书本油墨和少年人特有的、被压抑着的兴奋低语。
今天是“近代史·铠甲起源与变革”的特别放映日。据说播放的是官方解密不久、关于世界如何从中世纪封建割据和零星怪物威胁,骤然跃迁至现代铠甲科技文明的关键转折点的绝密影像资料。
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身边是林薇和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阿强和他的“前”跟班们缩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荧幕。
荧幕亮起。
没有激昂的配乐,只有冰冷的、带着电子杂音的旁白,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客观语调陈述:
【纪元1023年,异界裂缝‘暗渊’于旧大陆中心区域爆发性扩张。】
【超规格异界能量污染导致本土生物大规模恶性畸变,形成‘兽潮’。】
【传统冷兵器与原始火药武器在拥有能量抗性的畸变体面前彻底失效。】
【现存七大王城在三个月内相继陷落西座,人类文明濒临灭绝边缘。】
画面切换。
断壁残垣,烽火连天。穿着简陋皮甲或生锈铁甲的士兵,挥舞着长矛和锈蚀的刀剑,徒劳地劈砍着那些皮肤覆盖着岩石般甲壳、喷吐着腐蚀酸液、体型如同小型房屋般的怪物。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绝望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城市在燃烧,文明在崩塌。
放映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即使是经过艺术处理的还原影像,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和无力感,依旧沉重得让人窒息。同学们的脸色都白了,紧紧攥着拳头。这才是真正的末世,远比教科书上干瘪的描述恐怖万倍。
【存续记录显示,在第西王城‘铁壁’即将被最后一只‘山岳巨傀’攻破的最终时刻——】
荧幕画面骤然切换!镜头剧烈晃动,充满了噪点,显然是某个濒死记录者用最后的力气拍摄的!
画面中央,是那座号称永不陷落的巨大城门,此刻布满裂痕,摇摇欲坠!而在城门前,一头高达数十米、由无数扭曲岩石和金属强行糅合而成的恐怖巨物,正抬起它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巨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最后一道防线!巨臂遮蔽了天空,阴影笼罩了所有残存的守军和绝望的平民!
“完了……”放映厅里,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呢喃了一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似乎要透过荧幕将所有人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速度的赤红流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陨星,自天际悍然坠落!其目标,赫然是那巨臂与城门即将接触的致命节点!
流光与巨臂猛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高频而沉闷的能量湮灭声!足以摧毁城墙的巨力,竟被那道从天而降的赤红身影,以单臂格挡的姿态,硬生生架在了半空!
画面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烟尘与碎石如同瀑布般从撞击点倾泻而下,模糊了视线。但在那弥漫的尘埃中心,一道挺拔、修长、如同标枪般钉在大地上的身影,清晰无比地矗立着!
他全身覆盖着一套前所未见的、线条凌厉而流畅的赤红铠甲!那红色并非鲜血的暗沉,而是如同熔炼的赤金,流淌着太阳核心般的光泽与炽热!肩甲厚重如龙首,胸甲纹路似燃烧的火焰,背后延伸出如同龙翼般的能量光翼轮廓,虽未完全展开,却己散发出撕裂苍穹的磅礴气势!头盔的造型更是威严如皇者,复眼处是跳动着熔岩般光芒的锐利晶眸!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与绝望的炽热威压,透过冰冷的荧幕,跨越时空,狠狠撞进了每一个观看者的心灵深处!
“嘶——!”
“天啊!”
“这是什么铠甲?!”
放映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对强势的登场震撼得头皮发麻!
而我,天空皆蓝,在看清那赤红身影的瞬间,大脑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嗡——!!!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血脉相连般的悸动轰然爆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向西肢百骸!那熟悉的轮廓!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即使在面对灭世巨物时,依旧透出的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淡定与无畏!
是他!
绝对是他!
童年记忆的闸门被这股悸动和那身赤红铠甲粗暴地撞开!无数个放学后守着老旧电视屏幕的黄昏,那个在特摄剧里为了保护城市和朋友,一次次在烈焰中召唤铠甲、挥舞烈焰刀、高喊着“炎龙铠甲,合体!”的红色身影,与荧幕上这尊散发着煌煌天威、如神祇降临般的赤红龙皇,瞬间重合!
“炎龙……李炘南……”我几乎是失神地、梦呓般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被身边同样处于极度震撼中的林薇捕捉到了。
“什么?天空,你说什么?”林薇猛地转头,惊愕地看着我。
我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荧幕上,钉在那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上!
荧幕中,尘埃稍散。
那赤红铠甲微微抬头,熔岩般的复眼平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因攻击受阻而陷入狂暴的“山岳巨傀”。他格挡着巨臂的单臂纹丝不动,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巨傀那由无数扭曲岩石构成的核心。
没有怒吼,没有花哨的蓄力。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控和漠然。
【霸…爆炎……龙皇……封魔……斩!】 冰冷的旁白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断断续续,艰难地模拟出当时可能存在的、被强大能量扭曲的声波记录。
嗡——!!!
赤红铠甲掌心前方,空间瞬间被极致的高温扭曲!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毁灭性的赤金光芒骤然凝聚!它并非刀剑形态,而是纯粹到极致的、高度压缩的龙炎能量!光芒出现的刹那,连荧幕的画面都仿佛要被灼穿!
下一刻!
那道赤金光束如同神罚之剑,无声无息却又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束缚,瞬间贯穿了“山岳巨傀”那号称能抵御一切物理攻击的岩石核心!
没有爆炸。
只有湮灭。
巨大如山岳的怪物,在被光束贯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太阳的冰块,从核心处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红光的粒子尘埃!瓦解、消散!连同它那恐怖的能量场一起,彻底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寂静得可怕!只有能量湮灭时残留的、如同风吹过灰烬般的细微嗡鸣。
荧幕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忘记了呼吸。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刚才还毁天灭地的恐怖巨兽,就这么……没了?被那赤红铠甲……随手一击……抹除了?
赤红铠甲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他微微侧身,熔岩复眼扫过身后那座在绝望中重获新生的残破巨城,扫过那些因极致的震撼和劫后余生而陷入呆滞的军民。
没有任何言语。
但那道屹立在废墟与新生之间的赤红身影,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一个绝望世界迎来的……唯一曙光!
画面一转。
赤红铠甲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各个沦陷区的最前线。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只或多只足以毁灭城市的恐怖畸变体被彻底抹除。他不仅战斗,更留下了一种奇特的、蕴含着火焰与生命能量的“种子”,以及一些闪烁着红光的、刻录着基础能量运用和铠甲锻造原理的奇异晶体。
【代号:无名(或记录为‘赤皇’)。】
【来源:未知(推测为异界穿越者)。】
【行为模式:清除超规格威胁,留下基础科技火种后消失。】
【遗留物:被后世称为‘龙炎核心’的能量源雏形,以及‘炎星刻印’的知识载体。】
【其存在时间:仅三个月零七天。】
【其影响:首接终止了‘暗渊之灾’,奠定了现代铠甲科技文明的基础。世界由此脱离中世纪,进入‘铠甲纪元’。】
旁白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
荧幕暗下,放映结束。
灯光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
放映厅内,依旧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伟力与划时代转折的震撼中无法自拔。历史课本上那寥寥几句“关键转折点”、“无名英雄”、“科技火种”,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无比沉重、无比真实、也无比辉煌的血肉!
“太……太强了……”
“那就是……改变世界的力量吗?”
“赤皇……他到底是谁?”
“没有他,我们现在……”
惊叹声、敬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渐渐响起,充满了后怕与无上的崇敬。
而我,依旧僵坐在座位上。掌心因为过度用力攥紧而有些刺痛,心脏还在狂跳。
爆炎龙皇……炎龙铠甲的终极进化形态之一……李炘南……
官方解密档案里语焉不详的“无名赤皇”、“神秘穿越者”,竟然真的是他!我童年的偶像,那个在另一个世界守护着城市的铠甲勇士,竟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在人类最绝望的时刻,以绝对的力量挽救了整个文明!
难怪……难怪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如此畸形地偏向了铠甲!因为点燃火种的人,本身就是一位来自异界的铠甲召唤人!他留下的,自然是他最熟悉的力量体系!
一种难以言喻的、跨越时空的激动和认同感在胸中激荡。仿佛某种冥冥中的联系被证实了。
“天空,你刚才……是不是叫出了什么名字?”林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你认识那个……‘赤皇’?”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沉浸在震撼中、对“赤皇”身份充满无限好奇和敬仰的同学。
认识?
何止认识。
我缓缓站起身,在周围同学敬畏的目光注视下,走向放映厅出口。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有些刺眼。
“他叫李炘南。”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刚刚恢复嘈杂的放映厅门口,让附近的议论声为之一静。
“一个……值得所有铠甲召唤者,用一生去仰望的名字。”
留下这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继而引发更大哗然和猜测的话语,我没有回头,迈步走进了阳光里。
历史因他而改变。
世界因他而存续。
而我……似乎也踏上了一条被他无形中开辟的道路。
光影血脉……完美契约……爆炎龙皇……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跨越了时空,连接着过去与现在。
我抬起手,看着阳光在掌心跳跃。意念微动,幽蓝的铠甲虚影在皮肤下一闪而逝。
李炘南前辈,你留下的火种,我接住了。
而属于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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