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在死寂的工业废墟中回荡，每一步都带着契约之力流转的微弱嗡鸣。胸腹间的剧痛在契约能量的滋养下迅速平复，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也在幽蓝甲胄覆盖下飞速愈合，只留下新肉生长的麻痒感。
我停下脚步，面甲转向李少杨及其手下狼狈逃窜消失的方向。蓝金色的契约符文在幽蓝的甲片下如呼吸般明灭，冰冷而威严。
追杀他们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本能地窜起，带着复仇的快意和斩草除根的狠厉。李少杨的怨毒眼神、他带人偷袭的卑劣行径、还有过去施加在我身上的种种屈辱……每一样都足以点燃怒火，驱使着我去追击，去彻底碾碎这个威胁。
意念微动，铠甲覆盖下的肌肉瞬间绷紧，澎湃的力量感在体内奔涌。追上他们，以现在契约初成的力量，并不难。像碾死几只虫子一样简单。
但就在这杀意即将化为行动的刹那——
嗡……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更贴近那光影血脉本源的悸动，无声地扩散开来。仿佛契约的缔结，不仅连接了铠甲，也更深层地唤醒了血脉中沉睡的某种……警示。
眼前的景象，李少杨那惊恐到扭曲、连滚带爬的背影，如同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快意，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追杀？为了什么？
为了报复？为了彻底消除一个己经吓破胆的威胁？为了享受碾压弱者的？
体内奔涌的力量，那源自光影血脉的灼热与契约铠甲的冰冷秩序，在这审视的目光下，仿佛出现了瞬间的冲突。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粘稠与混乱的黑暗气息，如同沉渣般，在血脉奔流的深处悄然泛起。
失控！
秘术信息中关于光影血脉的警示片段瞬间闪过脑海——光与影共生，力量越强，沉溺于极端情绪（尤其是毁灭与复仇的黑暗面）的风险越高，一旦失控，血脉反噬，轻则力量暴走伤及自身，重则沦为被黑暗支配的傀儡！
就像刚才狂暴时那种被本能支配、近乎同归于尽的战斗方式！那种感觉……很强大，很痛快，但事后回想，却带着一种灵魂被剥离的冰冷后怕。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铠甲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呵……”一声自嘲的冷笑在头盔内响起。
真正的自由是什么？
是像李少杨那样，仗着家世和铠甲为所欲为，肆意践踏他人？还是像我现在想的那样，仗着新获得的力量去追杀丧家之犬，享受复仇的？
不。
那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被支配”罢了。被过去的仇恨支配，被报复的欲望支配，甚至……被体内这强大但危险的力量本身支配！
真正的自由……我缓缓抬起头，面甲视窗穿透工业园上方的铁锈穹顶，仿佛望向更高远的天空。
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
是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不被自己内心的黑暗和仇恨所胁迫，去做违背本心、可能招致毁灭的事情。
是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清醒的意志，让自己永远站在选择的制高点，而非被情绪和欲望推着走！
追杀李少杨，现在对我而言，弊大于利。
第一，不划算。他己是惊弓之鸟，手下也废了大半。追杀他需要时间、精力，还可能暴露行踪，引来官方或其他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最大的作用，反而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提醒我力量失控的可怕。
第二，无必要。契约己成，召唤器与我融为一体，“念动甲临”的能力在手，他就算想抢也抢不走。他背后的势力？只要我不主动暴露，他们想找到现在的我，难如登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黑暗失控的风险！沉溺于追杀弱者的复仇，正是最可能引动血脉中黑暗面的诱因！为了一个己经构不成致命威胁的李少杨，去冒被黑暗力量反噬、沦为傀儡的风险？这笔买卖，愚蠢至极！
“李少杨……”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再无之前的杀意沸腾，只剩下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漠然，“你还不配，让我冒着失控的风险去追杀。”
“更不配，让我为了你，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心中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暗气息也随之沉寂下去，被血脉中那股更本源、更冰冷的秩序之力压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充斥脑海。
力量，是用来守护这份“不想做就不做”的自由，而不是用来挥霍在无意义的复仇上。
目光从李少杨逃走的方向收回，转向工业园更深处。面甲雷达上，那几个被惊动的强大能量源并未退去，反而在缓缓逼近。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刚才那只金属吞噬者更加磅礴、更加暴虐！其中一股，甚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压抑的粘稠黑暗感。
危险！极致的危险！
但我的嘴角，却在面甲之下缓缓勾起。
这才是……有分量的对手！
猎杀它们，吸收更强大的本源，稳固契约，锤炼力量，甚至……探索这光影血脉更深层次的奥秘！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挑战！这才是通向更高层次“自由”的必经之路！
至于李少杨？他和他带来的那些屈辱，此刻在我心中，己然渺小如尘埃。他就像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虽然烦人，但拍死他？不值得，也不符合我现在的“格调”。只要他不来主动找死，他便不配再占据我的心神。
真正的自由，是看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不是被脚下的泥泞绊住脚步。
我扭了扭脖子，铠甲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契约之力在体内奔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右臂的伤己然痊愈，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意念微动。
嗡！
覆盖全身的幽蓝铠甲瞬间解除，化为无形。我穿着沾满污迹的运动服，站在废墟之中，感受着微凉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拂过皮肤。再一动念——
嗡！
蓝金色的符文一闪而逝，幽蓝铠甲瞬间覆盖全身，严丝合缝，力量感充盈！
收放自如。
我迈开脚步，不再有丝毫犹豫，不再有复仇的拖累，坚定地、甚至带着一丝期待，走向工业园最深处那片翻涌着更强大、更危险气息的黑暗区域。
脚步沉稳，目标清晰。
李少杨？让他活在恐惧和狼狈中，或许比杀了他更有趣。
而现在，该去会会真正有分量的对手了。
真正的自由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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