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径首走向主位，坐在那张乌木素椅上。燕汶将面具放至一旁，拿起手记翻阅。
燕汶仔细查看，其中的确有让她在意的东西：“无弦涧湖河床旁生长的伏焱草根系，与繁育力极强的草植根系融合可使火焰如长蛇攀延数十里。我与阿离将伏焱草制成弹药以便使用。”
翻至下一页，手记中的文字笔锋都沉重了不少：“伏焱草根系制作出的火焰弹有剧毒，应该说是伏焱草的根系含有剧毒，修道者摄入后会灼烧灵脉，如同剜骨噬心，便将它称为硫火之毒。
试用过多种解毒散皆为徒劳，无铭说了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万物相生相克，也许伏焱草的枝叶会有妙用。
无铭冒着危险返回无弦涧湖收集了足够的伏焱草，将伏焱草的叶片揉碎有冰凉的针刺感。经过试验的确能缓解伏焱草根系带来的灼烧，只是需要控制总量，否则会过度吸收修道者体内的灵力，造成二次损伤。
我将伏焱草叶制成药丸随身携带，那个蠢人把糯米丸子放我包里就算了，还能拿错，那傻子还拿给阿离吃，等阿离好了再收拾他个混蛋。”
燕汶还想继续往下看，后页却没有再提及硫火毒，正当燕汶想要开口询问时，紫檀木千机板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昨日问长留的问题，书中己有解答。”
“你是何人？”燕汶问完自嘲一笑，“是我冒昧了，您能在闻风楼内的要地，又藏于暗处不愿示人，想必阁下是这闻风楼的楼主吧。”
燕汶伸手将桌上的白银面具拿起，展开放在手心：“这面具与长留的形制相仿，阁下是想让我也加入闻风楼吗？”
“你己有取舍。”
燕汶紧紧看着长留，如此平稳的呼吸却成了自己孩子的奢求，“我需要长留帮我从无弦涧湖带回足够的伏焱草，并且我需要硫火毒的解毒方法。”
楼主的声音毫无波澜，“硫火之毒无药可解，只能压制。”
燕汶重新将面具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长留如今不再受灵脉灼伤之苦，损毁的灵脉也尽数修复，楼主大人又为何如此肯定硫火之毒药石无医？”
千机板背后传出一声低沉的嗤笑，“的确是药石无医，不过解法有二。
其一，施医法换血抽灵，以命换命，泰禾馆的掌事不会不懂换灵之法，我便不多言了。其二，将硫火之毒逼退至灵体本源，由蛊师的命蛊吞噬，将硫火毒转嫁给蛊师。”
燕汶沉默片刻后己有取舍：“您需要我做什么？”
银白的面具在燕汶掌心映射出殿顶星图的微光，银制面具的内侧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字——子丑。
暗蛊林外
尹若宁叮嘱了定炎不必送行，在百蛊殿等着重阳回来交接，虽然能感觉到定炎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答应了。
碧水之上漂着的半焦的芦苇荡己经褪下了灰白，抽出了新的穗。尹若宁踏过浸透蛊血的泥沙，顺意被斩断的双足己经用蚕母修复，炼金修复也是尹若宁作为蛊师唯一拿手的曲目了。
还未进入人境，尹若宁唤出顺意，坐在顺意的蛛腺上很快便渡过了碧水河。离开碧水河畔的湿地便步入了边境地带，顺意的体型巨大，尹若宁的视野被抬高了不少，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远处居住了许久的客栈的幌子，在风里卷着边——她恍惚看见自己不久前还坐下大堂的桌边，看萧守白拿着重剑防备的走向寂雪原。
边境地带己经不再适合坐在顺意的背上前行，尹若宁将顺意收回手钏内，徒步走进了瀛朝的境内。尹若宁走得很慢，她并不知道通关文牒如何运转，尽管她十分相信定炎，但这终归是她第一次真正踏入人境。
尹若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褐红色编发：“他们真的不会把我赶出去吗？”
延都河架梁浮桥吱呀作响，浮桥对岸便是红木林。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尹若宁只身走在其中，西周偶尔传来鸟鸣声，红叶的缝隙中透露出明亮的天光——这里与暗蛊林一点也不一样。
尹若宁走了一会儿便看见林间有一块突兀的空地，地面上有一些被砍掉的红木，留下了一片矮矮的木墩子，红木根系处还有隐隐的焦黑。木墩子旁还有半人高的红木树苗，己经让抽出了嫩叶，在风里翻出银白的背面。
“这是被雷劈了吗？”
红木林一过便是延都城，朱漆城门在晨色中如巨兽张口，尹若宁路过石貔貅时只见貔貅双目青光一闪。尹若宁腕间的镂空手钏微震，符纹锁住的顺意正以复眼窥视着石兽獠牙。
从未踏足过人境的尹若宁初逢烟火，踏入城门刹那，声浪热风裹着奇异的香气撞来。
南市百姓居多，烟火味也更加浓郁，烙饼摊的汉子赤膊抖面，油汁沿锅边滚落，在案板烙出“滋啦”的轻响。吹糖的老翁枯掌灵活翻飞，甜腻的糖浆凝成振翅金凤，凤尾上翘活灵活现。肉案前屠夫剁骨刀起落，血沫溅上自己不算白净的围裙。
尹若宁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喧嚣的市井声使她一怔。尹若宁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方孔边沿磨损如蛊匣气眼。
“正好没吃早饭呢，尝尝这人境的吃食如何。”
人群熙攘中尹若宁被一位汉子撞的踉跄，手中的铜钱一不留神滚至一旁，她俯身欲拾，糖画摊的摊主突拦前路：“娘子看这糖凤！”枯指点向石板——糖凤的金黄凤翼在中油锅的滋啦声中流转。
“多少…”话音未落，老翁五指张开：“五十文！”
她懵懂摸出定炎给的碎银角子。待换回掌心粘腻的糖凤，只听钱袋“叮当”三声轻响——那块足够买下整个南市摊位的银子，只留下三枚碎银。
买糖画的老翁将尹若宁哄至里街，见女人的身影消失才露出贪婪的笑意：“这位娘子袋子里果然是银子，隔着人堆我都听见了，初来乍到的小娘子就是好骗。幸好我揽客揽的快，今日又赚一大笔！”
“借过！”
运炭驴车擦身撞来，尹若宁急退撞翻了果摊，糖凤坠地裂成碎片。驴蹄踏碎糖凤，黏稠的糖在驴蹄下稀拉出细长金丝，青梨滚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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