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拿给她!”郑通海怒吼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让管家现在就去拿，一刻也别耽误了。”崔娴攥着帕子的手暴起青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管家捧出尘封多年的紫檀木箱。
“既然这件事解决了，我也就告辞了。”明泰转身时，郑玉突然低头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血腥味钻入他鼻腔：“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你最好说到做到。记得穿那个月白色的旗袍。”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郑婉跺脚尖叫：“明泰哥哥！她是故意设计让你英雄救美的。表哥根本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
郑通海慌忙打圆场，“郑婉，别乱说话。”却没人注意崔平脱口而出的半句：“是啊，要不是表妹给我几个大洋让我去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话音未落，他己被家丁拖出厅外。
郑玉轻抚紫檀箱上母亲的螺钿刻字，指尖在"柳"字上微微一顿——
这场大戏，终究是唱完了。
**证券交易所**
香城证券交易所的铜门被推开时，油墨与雪茄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郑玉捏着烫金请柬踏入交易大厅，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她仰头望向悬挂的黑板，那些跳动的数字像一群躁动的萤火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财富的诱惑。
“郑小姐这个月财运如何？”
一只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突然横在眼前。顾逸尘斜倚着红木柜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含着温润的笑，像块被江水打磨圆滑的玉石。
“星象家谓我，本月运气极佳。”
他抽出一支万宝龙钢笔，在便签纸上迅速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申新纺织看似涨停，实则是庄家做的局。”笔尖重重戳在某个节点，“看这个成交量异动？上周突然放大三倍——典型的出货前兆。”
郑玉凑近细看，茉莉香水与他的雪松气息在纸页上方交融。珍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映照着纸上那些神秘的线条：“可《申报》说荣氏兄弟要扩建纱厂。”她指尖划过纸面，指向桌面上关于荣氏兄弟的那篇报道。
“所以我说，”顾逸尘突然用钢笔轻挑开她的手指，“买股票若信报纸消息，不如去庙里求签。”他指尖在纸面划出尖锐的折线，“当一只股票被捧到不该有的高度，那么离下跌也就不远了！”
“现在的顾公子与我心中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大相径庭啊，可别学明泰那个轻佻的做派。”郑玉把钢笔扒拉到一边去，郑玉接话时指尖无意识报纸上的新闻，“如果新闻只是辅助，那谁在操纵这个高度？”
“聪明可以看穿着一点，”顾逸尘赞许的看向郑玉，“自然不是抬轿子的散户，而是那些有放款权利、掌握现钱的人。”
“所以我不是要做散户，那我要怎么做。”
“做投机客。”
“可是单纯的投机客会受到信托公司的牵制，如果没有大笔的资金支持，只能抵押自己的房产去做高杠杆，这样会出现问题的。”
“胆子太小可做不了股票的。棉纱股票的今日佣金就有2000两。诱惑大不大，一个寻常人的月例才几十大洋。不抓住现在的风口，等滚滚金涌入的时候，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顾逸尘突然倾身，给郑玉看他的怀表，“今晚八点十分，会有三艘美国货轮停靠在十六号码头。如果货轮上的货物是棉花，永安纺织的股价必然暴涨；若是废铁...”他故意停顿，等待郑玉回答。
“如果是棉花永安纺织必涨；如果是是废铁...”郑玉瞳孔思考，“明日开盘必有抛售潮。那货轮上的到底是什么？”
交易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人群如退潮般涌动。顾逸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一根罗马柱后的阴影里。暮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镜片上投下斑斓的色块：“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郑小姐可否赏光去听场西洋乐？”
“等我赚到第一桶金，”郑玉甩开他的手，丝绸手套与他的袖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别说音乐会，整个交响乐团都给你包下来。不过顾先生还没说，香溪江算上郑家码头有六个码头，如何第一时间知道货轮上的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都不重要？”
“共进晚餐如何？”她低头皱眉边思考边邀约顾逸尘。“饭后我带你去郑家码头走走。”
暮色漫过香溪江时，郑玉踩着丝绒高跟鞋踏上郑家码头的铁梯。江风掀起她鬓边碎发，露出耳垂上摇荡的珍珠耳环。电报房的铜门被她叩响，油墨与江水腥气扑面而来。
“大小姐！”报务员递上译电，“亚细亚火油公司的船提前到港了。”
郑玉展开电文，“煤油库存告急”几个字在暮色中格外刺目。她突然轻笑，将电文凑到煤气灯焰上，看火舌舔舐出焦黑的边缘：“通知账房，明早买一千股扬子火油。”
“这么快就出师了？”顾逸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斜倚门框，镜片反射着江面的粼光，“看来我很快要失去再见郑小姐的理由了。”
“开什么玩笑，一起赚钱哪有不见面的道理。我现在有5万大洋，咱俩筹集一个私募基金，成立一个玉尘事务所，只做棉花、证券两种生意，低买高卖，有没有兴趣？”
“求之不得，我也和你一样入股5万大洋，看看我们的事务所，能不能变成这香江传奇。”
栈桥下突然传来铁链碰撞声。郑玉探头向下看，看见明泰的副官秦升正指挥士兵搬运木箱。郑玉自信的看向远处：“放心吧，”郑玉抚平手套上的褶皱，目光掠过江面停泊的货轮，“我手里还有张王牌。”她将燃烧殆尽的电文抛向窗外，灰烬如黑蝶般纷飞，“先赚他个十倍——一百万大洋玩玩。”
此时的郑玉还不知道，郑家码头的每一缕风，都能掀起十里洋场的资本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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