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哭喊被狂暴的江风瞬间撕碎,吞噬。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响。
冰冷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兽的独眼,无情地扫过下方翻滚咆哮、深不见底的黑色江面。浑浊的浪头在惨白的光线下翻涌、撞击着巨大的桥墩基座,发出沉闷而永不停歇的轰响,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嘲笑。寒风卷着刺骨的水腥气和冰碴,疯狂地抽打在刘助僵立的身躯上,单薄的西装瞬间被浸透,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灭顶的绝望带来的寒意。
她死死攥着冰冷的钢护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与冰冷的金属融为一体。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的温热液体瞬间被寒风冻结。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干涸的枯井,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所有声音、所有身影、所有可能的黑色深渊。
没有挣扎的水花,没有呼救的回音,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冷的咆哮。
他……真的跳下去了?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铁签,狠狠凿穿了她被恐惧冻结的神经!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彻底遗弃的冰冷,瞬间压垮了她!身体再也无法支撑,顺着冰冷的护栏软软地滑坐到沾满泥污和冰霜的钢板上。
“呜……”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悲鸣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瞬间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雪水,疯狂地滑过她冻得麻木的脸颊。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和无法承受的重压。
西装内侧口袋,那团被揉得死紧的、染着暗红污渍的牛皮纸文件,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肋骨。而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周阳遗落在冰冷钢板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以及……那几片被寒风卷动、却如同诅咒般停留在她掌心的碎纸屑。
**“……身份确认……”**
**“……非婚生……”**
**“……排除……生物学……”**
**“父”**
这些支离破碎的、如同魔鬼呓语般的字眼,在惨白的光线下,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无力,嘲笑着这荒诞而残酷的命运。
时间在刺骨的寒风和巨大的悲恸中粘稠地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
“喂!你!干什么的!怎么上来的?!” 粗暴的呵斥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工地保安的手电筒强光猛地扫了过来,刺得刘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里危险!赶紧下去!”另一个保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伸手就要来拽她。
刘助如同受惊的刺猬,猛地蜷缩得更紧!她死死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身体因巨大的惊惧和后怕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压抑不住的呜咽。
“问你话呢!哑巴了?!”保安的手电光在她身上来回扫射,语气更加不善,“再不走报警了!”
“报警……对……报警……”刘助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冻痕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被点醒后的、巨大的恐慌!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报警!快报警!有人……有人掉下去了!周阳!周阳掉下去了!快救他!求求你们!快报警!”
她的语无伦次和巨大的恐慌让两个保安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惊疑和不信。
“掉下去?谁?你看见了?”一个保安狐疑地问,手电光下意识地扫向护栏外翻滚的黑色江面。
“周阳!是周阳!他刚才就在这里!他的手机……文件……”刘助慌乱地举起手中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和那几片碎纸屑,试图证明,“他给我打了电话!就在桥上!风很大!很大的声音!他让我烧掉……然后……然后……”巨大的悲伤再次汹涌而至,让她泣不成声。
两个保安看着她手中的手机和碎纸,又看看她崩溃绝望的样子,眼神中的怀疑被一丝凝重取代。其中年长些的保安迅速掏出对讲机:“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南主塔顶平台!有人报告疑似人员落水!重复,南主塔顶平台报告疑似人员落水!身份……身份可能是……”他看向刘助。
“周阳!他叫周阳!”刘助嘶声喊道。
“身份可能叫周阳!请求立刻支援!水上搜救!快!”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回应声。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江边冰冷的夜空,红蓝的光芒在远处闪烁。
搜救……开始了。
但刘助知道,一切都太晚了。那深不见底、冰冷刺骨、永不停歇的黑色江水……周阳……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再次将她彻底淹没。她在冰冷的钢板上,听着警笛的呼啸,听着保安通过对讲机紧张地报告,听着下方江水的永恒咆哮……意识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刺骨的寒冷中,一点点沉沦。
……
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万米深的海底,被巨大的水压和刺骨的寒意包裹、挤压。每一次试图挣脱那厚重的、名为“剧痛”与“黑暗”的隔膜,都带来灭顶般的窒息感。耳边是遥远而模糊的、规律的“嘀嗒”声,还有……某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消毒水……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尝试了几次,才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灼烧着干涩的视网膜。视野模糊、旋转,许久才勉强聚焦。
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冰冷的空气。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右腿膝盖处被沉重的石膏和支架牢牢固定着,沉甸甸的,麻木中透出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仿佛牵动着那里的神经。
ICU。厚重的金属门。刺眼的红灯。警报的凄厉长鸣……混乱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血腥味汹涌回卷。
“嘀……嘀……”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微弱的声音在耳边清晰起来。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庆幸,只有一种沉重的、冰冷的疲惫。
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火辣辣地疼。我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床边。
一个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起伏着,似乎在沉睡。是刘助。
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憔悴。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里面单薄的衬衫同样布满褶皱,沾着泥污。头发凌乱地散落着,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脖颈处,似乎有被什么抓挠过的红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后的、深沉的疲惫和巨大的悲伤。
我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落在她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一个……屏幕碎裂得如同蛛网般的……深灰色手机。
周阳的手机!
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刚刚复苏的意识!桥上!寒风!巨大的轰鸣!他最后的电话……“烧了它……别让她看见……”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恐惧的抽气声。
这细微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刘助。
她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红肿不堪的眼睛瞬间对上了我惊恐的视线!她脸上的疲惫和悲伤瞬间被巨大的惊慌和后怕取代!如同受惊的兔子,她下意识地将那只攥着手机的手猛地藏到身后!动作仓皇而狼狈!
“林……林律!您……您醒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惊惶,“太好了!太好了!医生!医生!”她慌乱地想要起身去按呼叫铃。
“手……机……”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和胸腔的闷痛,目光却死死地钉在她藏到身后的那只手,“……周阳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里?”
刘助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赤裸裸揭穿的绝望!藏到身后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律……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堵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悲伤,疯狂地滑落。
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比膝盖的剧痛更甚!比ICU的死亡阴影更冰冷!
“他……人呢?!”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疯狂!牵扯到伤处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
巨大的压力下,刘助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巨大的悲恸让她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呜咽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溢出。
“说话!刘助!说话啊——!!”巨大的恐慌和愤怒让我几乎要冲破这具被禁锢的躯体!
刘助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她看着我的眼睛,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终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如同撕裂灵魂般的决绝,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带着血泪的音节:
“桥……桥上……”
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她几乎窒息。
“……他……他可能……掉……掉下去了……”
“……江里……搜救……还在找……”
“掉下去了”……
“江里”……
“搜救”……
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将刚刚复苏的意识再次砸得粉碎!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扭曲、旋转的黑暗吞噬!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地炸响!
“嘀——嘀——嘀——!!!”
刺耳的长鸣!
冰冷的黑暗彻底淹没了意识。
只有刘助那跪在地上、绝望悲恸的身影,和她手中死死攥着的、那个屏幕碎裂的深灰色手机,在彻底沉沦的深渊里,无声地嘲笑着这荒诞而残酷的命运。
以及……西装内袋里,那团被揉得死紧、染着暗红污渍、如同魔鬼契约般的……牛皮纸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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