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悬在会议桌上方、掌心微微摊开的手,像一道撕裂寂静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谈判硝烟散尽后的沉沉暮色,也劈开了横亘在我们之间七年厚重的冰层。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窗外璀璨的都市星河无声流淌,会议室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摊开的掌心,清晰的纹路,微凸的指关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长久紧绷而残留的微颤。空气里弥漫着文件油墨、冷掉的咖啡和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冷风。而他这只手,像一块突然投入死水潭的、沉默的巨石,搅动着底下所有未曾平息的暗流。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手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无数画面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情感冲击呼啸而至——出租车雨夜里他攥住我手腕的滚烫蛮横,会议室里他隔着长桌递来的冰冷指令,深夜桌角那杯热牛奶、那碗小馄饨散发的无声暖意,还有刚才谈判桌上他投来默契一瞥时眼底转瞬即逝的微光…… 最后,定格在那把深蓝色旧伞内侧,那句稚气的“别淋雨了,笨蛋”和旁边深重的“谢谢”。
七年。逃避,遗忘,傲慢,恐惧…… 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清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椅背上,僵硬得无法动弹。指尖在冰冷的桌沿下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唤醒麻木的神经。
那只手,依旧悬停在那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勇,和一种被巨大疲惫冲刷后的、赤裸的探寻。没有催促,没有言语,只是固执地摊开在寂静的空气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窗外的灯火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晕染成一片冰冷的光斑。
就在那紧绷的寂静几乎要将人彻底压垮,就在我几乎要溺毙在汹涌的自我厌弃和迟来的痛楚中时——
一股巨大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如同破冰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的堤防和枷锁!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大得带到了椅背,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视线死死锁住那只悬停的手,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然后,我伸出手。
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力道,将自己的手,用力地、狠狠地拍进了他的掌心!
不是轻柔的交握,不是迟疑的触碰。
是掌心与掌心的猛烈撞击!带着积压了七年的所有懊悔、委屈、迟来的顿悟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一声清脆的“啪”响,在空旷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般炸开!
撞击的力道之大,让周阳摊开的掌心都微微向后震了一下。
紧接着,我的五指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死死地、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指!指甲甚至隔着薄薄的皮肤,嵌进了他指根的骨节里!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从交握的掌心猛地窜遍全身!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谈判鏖战后的汗湿和一种灼人的生命力,与我这只冰冷僵硬的手形成了最强烈的反差。那温度像熔岩,瞬间灼穿了我冰封的指尖,顺着血脉一路向上,首抵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巨大的情绪洪流再也无法抑制,冲破喉咙的封锁,化作一声压抑了太久、带着浓重哭腔的嘶喊:
“周阳!”
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所有的堤坝彻底崩塌!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视线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脸,和他眼中那瞬间掀起的、如同海啸般的剧烈风暴!
周阳的身体在我手掌拍入他掌心的瞬间,猛地僵首!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所有的冰封、疲惫、疏离……都在那一声清脆的撞击和随后死命的紧握中,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惊骇的震动!
他眼中的平静被瞬间撕裂!错愕、难以置信、被那巨大冲击力撞得粉碎的茫然…… 随即,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猛地唤醒,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东西——是积压了七年、终于被这决绝的触碰点燃的、近乎暴烈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熔岩般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眼底的每一寸空间!
那双总是深沉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燃烧的星辰,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赤红地、死死地锁定了我泪流满面的脸!
他反手!动作快得如同本能!那只被我死死扣住的手,以更大的、近乎蛮横的力道猛地翻转过来,反客为主,将我的手更加用力地、更加紧密地攥在了他滚烫的掌心!他的五指如同钢钳般收紧,指骨因为用力而凸起,仿佛要将我的指骨都揉碎,揉进他的骨血里!
巨大的力量从掌心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毁灭性的占有和确认!那力道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强烈的宣告——这一次,他抓住了,就绝不会再放手!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过来!我们之间隔着散乱文件的会议桌仿佛不复存在。
他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凶狠的力道,猛地扣住了我的后颈!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掌心瞬间贴上了我冰冷的皮肤!那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让我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俯下身,深邃的眼眸如同燃烧的漩涡,牢牢地攫住我模糊的泪眼。滚烫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干净的皂角气息和一丝极淡的烟草味,灼热地喷在我的脸上。他的胸膛因为剧烈的情绪而急促起伏,几乎要撞上我的身体。
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每一根血丝,看清他因为紧咬牙关而绷紧的下颌线条,看清那深邃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的泪脸。
“林溪……” 他的声音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来,低沉沙哑到了极致,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滔天的巨浪,带着一种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爆发的、近乎暴烈的嘶哑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颤抖,“你终于……敢抓住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扣着我后颈的手猛地用力,将我整个人不容抗拒地按向他滚烫的胸膛!另一只与我十指紧扣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下一秒,他滚烫的唇,带着一种席卷一切的、近乎毁灭性的力道,狠狠地、不容置疑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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