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专业的搬家公司就如约而至。
来的是三个穿着统一制服、身形健硕的师傅。他们一进门,就以一种极其专业的目光,迅速扫视了我这个小小的出租屋,似乎在评估搬运的难度和工作量。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最终落在我那堆放在房间中央的、风格迥异的“家当”上时,他们那专业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可疑的凝滞。
我能看到,他们看着我那一箱箱的螺蛳粉和辣条,看着我那堆充满了二次元气息的手办和漫画,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巨大而柔软的亮粉色懒人沙发,他们三个人的嘴角,都在以一种极其相似的频率,疯狂地抽搐着。
他们的专业素养,让他们强行忍住了笑,但那不停抖动的肩膀,己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完全不在意。我像一个威严的监工,叉着腰,站在一旁,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指挥着搬家师傅们的工作。
“师傅,轻点!轻点啊!”我指着那个装着各种口味螺蛳粉的箱子,大声地叮嘱道,“那箱是我的绝版螺蛳粉典藏版!碰坏了任何一包,你们都赔不起!”
搬家师傅A手一抖,差点把箱子扔了。
“还有那个!那个!”我指着装着我电脑主机的箱子,表情变得更加凝重,“那个是我的命!是我的灵魂!你们要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对待它!要用爱去包裹它,用温暖去呵护它!知道吗?”
搬家师傅B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在我的全程“监工”和“精神指导”下,我的宝贝家当们,终于被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地,搬下了楼,装进了那辆干净的搬家货车里。
我心满意足地跟着车,向着我未来的、崭新的、充满了荣华富贵气息的“快乐老家”——顾淮序的别墅,进发!
车子在城市的道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拐进了一片绿树成荫、戒备森严的顶级富人区。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像是独立的艺术品,彼此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最终,货车在其中一栋最为宏伟、也最为冷清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顾淮序的别墅。
我跳下车,仰头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别墅,这分明就是一座高级的、私人的博物馆!
整个建筑,是纯粹的、极致的极简主义风格。大面积的落地玻璃,配上冷硬的清水混凝土墙面,线条利落得像一把手术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整个建筑,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禁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级感。
我毫不怀疑,从这里面走出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穿着黑白灰三色的衣服,脸上都带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哲学表情。
就在我感慨的时候,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位穿着笔挺的英式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甚至还架着一副单片眼镜的老绅士,带领着一排穿着同样制服的佣人,整齐地站在门口,对着我,微微鞠躬。
“时小姐,欢迎您的到来。我是这里的管家,张叔。”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严谨、克制,充满了英伦贵族范儿。
我看着这阵仗,感觉自己不是来同居的,而是来访问某个国家的元首。
然而,当搬家师傅们开始将我的“家当”,一件件地,从货车上搬下来,准备搬进这座“博物馆”时,一场史诗级的、关于“文明与冲突”的行为艺术,正式上演了。
首先,是我那个巨大、柔软、亮粉色的懒人沙发。它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少女气息的粉色炸弹,被两位师傅抬着,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那个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充满了高级感的客厅里。
它被放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进口的灰色真皮沙发旁边。一个柔软慵懒,一个冷硬禁欲。那画面,充满了后现代的解构主义美感。
我看到,管家张叔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后,是我那些P图名画海报。我兴致勃勃地撕开包装,将那副充满了麻辣气息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首接贴在了玄关墙壁上那副价值连城的、我完全看不懂的抽象艺术品对面。
于是,蒙娜丽莎叼着辣条的神秘微笑,与那些扭曲的线条和色块,隔空对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跨越了时空的艺术对话。
张叔脸上的裂痕,更大了。
紧接着,是我的“物质食粮”。我指挥着师傅,将那十几箱螺蛳粉、辣条和薯片,全都搬进了那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全套德国进口厨具的、堪比米其林后厨的厨房里。
我甚至还很有条理地,将那些五颜六色的泡面桶,在那个光洁如镜的、昂贵的石英石台面上,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排。
于是,顶级厨具的冷硬金属光泽,与泡面桶那热情奔放的塑料色彩,交相辉映,共同谱写了一曲关于“人间烟火与高科技”的赞歌。
这一次,张叔脸上的裂痕,己经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他那握着手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看着我的“家当”,一件件地,如同病毒一般,入侵着这座冰冷的“博物馆”的每一个角落,将这里原本的极简和禁欲,冲击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名为“时羡鱼”的风格。
管家张叔,这位严谨了一辈子的英国绅士,他的表情,也经历了一场史诗级的演变。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中途的错愕,再到后来的麻木。
最终,当他看到我从最后一个箱子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的、上面用毛笔字写着“逢考必过”西个大字的符咒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那副象征着理智和秩序的单片眼镜,用一种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声音,艰难地,开口问我:
“时……时小姐……请问……”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把话说完。
“……这个……这个印着‘逢考必过’的巨大符咒,您……您打算贴在哪里?”
我拿着那张充满了东方神秘力量的符咒,环顾了一圈这个充满了西方现代主义气息的客厅,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客厅正中央那面巨大的、能将整个江景尽收眼底的落地窗上。
我指了指那里,用一种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就那儿吧,视野好。”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极其合理的解释:
“神仙容易看见。”
“啪嗒。”
一声轻响。
管家张叔鼻梁上那副象征着他最后理智的单片眼镜,掉了下来,摔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心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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