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然清光流转不息，将公堂照得宛如圣贤讲学之地。
堂上知府的面色，在光芒的映照下，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终定格为一种混杂着羞愧与狂喜的复杂神情。他身为朝廷命官，一府之尊，竟险些被奸人蒙蔽，冤枉了这等胸怀浩然正气的国之栋梁！
这不仅是李家的猖狂，更是对他的羞辱！
“啪——！”
一声巨响，惊堂木被知府重重拍在案上，声音里灌注了沛然怒火，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那流转的清光仿佛受到了感召，光芒更盛一分，随即缓缓收敛，尽数归于林凡体内。
异象消失，但那股至刚至正的威压余韵，却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几个在地的伪证学子。
知府霍然起身，怒目圆睁，指着那几人，厉声喝问：“尔等身为读书人，不思圣贤之道，竟敢在此公堂之上，口吐谎言，构陷同窗！还不从实招来，究竟是何人指使！”
这声怒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几名学子本就心神崩溃，被浩然正气冲得魂飞魄散，此刻再被知府当头棒喝，心理防线彻底土崩瓦解。
“府尊大人饶命！我说！我全都说！”一个稍胖的学子涕泪齐下，抢着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李家！是李茂找到了我们！”
他此言一出，身旁几人也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开始抢话，仿佛谁说得慢了，谁就要多受一分灵魂的煎熬。
“是李茂的管家，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让我污蔑林凡结党营私！”
“我……我拿了八十两！他让我背熟了词，说林凡平日在社内如何霸道，如何排挤我等……”
“那份狗屁‘结社纲领’也是他们伪造的！他们说事成之后，不但银子是我们的，还能通过李家的关系，让我们在府试中得个好名次……”
几人语无伦次，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与李家如何勾结，如何收受钱财，如何排练证词的细节，抖了个底朝天。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原告席上李茂和方状师的脸上。
真相大白！
“轰！”
堂下旁听的百姓，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炸开了锅。那积压的震惊，此刻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愤怒。
“无耻！太无耻了！”
“李家！又是李家！上次在宁远县就想害林案首，这次居然变本加厉！”
“读书人的脸都被这帮畜生丢尽了！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还有那个状师，一脸正气，原来是个颠倒黑白的狗东西！”
骂声如潮，汇成一股洪流，首冲原告席。李茂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眼神空洞，己然失了魂。
而他身旁的方状师，那位方才还意气风发、智珠在握的“名状”，此刻更是狼狈不堪。他引以为傲的三缕长须，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揪断了好几根。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堂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只觉得无比讽刺。他一生搬弄法条，以言语为利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不虚的力量，败得如此彻底，如此体无完肤。
“肃静！”
知府再次一拍惊堂木，压下了满堂的喧哗。他冰冷的目光从李茂和方状师身上扫过，最后，落回到林凡身上。
这一刻，他眼中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欣赏与赞叹，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朗声宣布：“本案事实清楚，真相大白！秀才林凡，创立‘求是社’，乃为砥砺学问，激浊扬清，是为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其人‘心志如金石，品行似白玉’，光风霁月，何来诬告中所言的龌龊行径？本府在此，宣判林凡无罪，当庭释放！”
“好！”
堂下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许多人甚至激动地跳了起来。
张正和方平等人更是喜极而泣，张正一把抱住身旁的方平，用力锤着他的后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方平咧着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含糊不清地喊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凡哥不是一般人！”
知府没有理会堂下的欢呼，他面沉似水，判决继续。
“来人！”
“在！”两班衙役齐声应喝。
“诬告者李秀才，伙同伪证学子数名，以及这名唆讼棍、无良状师，藐视公堂，罪大恶极！将他们全部拿下，打入大牢，听候详审！”
“是！”
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冲了上去，将如泥的李茂、方状师以及那几个学子一一锁上枷锁。李茂这才如梦初醒，疯狂挣扎起来：“不！我是李家人！你们不能抓我！我爹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衙役用破布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声响。
然而，这还没完。
知府从签筒里抽出一支令箭，掷于堂下，声音冷冽如冰：“此案幕后，必有主使！府衙总捕头何在？”
一名身着劲装，气息彪悍的中年男子出列，单膝跪地：“卑职在！”
“着你立刻持本府拘捕令，带齐人马，前往李家府邸，将主事之人李德佑，给本府缉拿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西个字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明白，知府这是动了真怒。他要办的，不只是几个小喽啰，而是要将府城李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总捕头接过令箭，沉声应道：“卑职遵命！”说罢，起身带人，风风火火地离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最终演变成了一场自掘坟墓的闹剧。
经此一役，府城李家彻底完了。
“文气显圣，浩然正气诛邪”的奇闻，在判决结束的瞬间，就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府城。李家不仅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其在官场上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也唯恐避之不及，纷纷与之切割。商场上的伙伴，更是连夜撤资，取消订单。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短短数日，这个曾经在府城不可一世的家族，便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势力一落千丈，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公堂之上，喧嚣散尽。
林凡对着堂上躬身一揖：“谢府尊大人明断。”
知府连忙走下堂来，亲手扶起林凡，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林贤侄不必多礼。是本府识人不明，险些让你蒙冤。说来，该是本府向你致歉才是。”
他看着林凡的眼神，越看越是满意，那己经不是看一个晚生后辈，而是在看一块能光耀门楣的绝世璞玉。
“今日之事，想必也让你受惊了。府试在即，你且安心回去温书，莫要被这些宵小之辈乱了心境。本府，等着在府试的优等名录上，看到你的名字。”
这番话，己经近乎于一种承诺。
林凡再次谢过，便在张正、方平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府衙。
门口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并未散去，见到他出来，人群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欢呼。
“林案首！”
“林公子好样的！”
无数敬佩、崇拜的目光投射而来。林凡平静地对众人拱了拱手，没有多言，在同伴的护卫下，穿过人群，向着书局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风波，看似尘埃落定。但林凡心中清楚，李家倒了，府试这张更大的网，才刚刚向他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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