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张敬德亲自设宴。
没有歌舞助兴,也无闲杂人等,只请了三位客人。
案首林凡,同科上榜的周子谦,还有那位在林凡落魄时就愿意出钱买画的富商,王振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周子谦己经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有些大了,举着酒杯对林凡道:“林兄,我……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我周子谦这辈子,别说上榜,连进考场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眼圈泛红,是激动,也是感激。
林凡笑了笑,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坐在另一侧的钱满金,这位身形圆润的富商,则要内敛得多。他看向林凡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纯粹的敬畏。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今日的县试案首,只是他腾飞的起点。
“林公子,日后若有任何用得着钱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王振海举杯,话说得诚恳无比,“王某人没什么大本事,就剩下几分薄财,能为公子大业添砖加瓦,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投资之意,又将姿态放得很低。
林凡知道,这是商人的精明,也是一种示好。他没有拒绝,只是客气道:“王掌柜客气了,他日若有需要,定不与你见外。”
气氛热烈而融洽。
只有主座上的张敬德,脸上虽带着笑意,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凝重。
他放下酒杯,看着谈笑风生的林凡,开口道:“林凡,此次县试,你一鸣惊人,名动宁远。这是好事,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考验。”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周子谦的酒意也醒了三分,认真地听着。
“大人请讲。”林凡正襟危坐。
张敬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道:“县试,考的只是基础经义和文采。宁远县终究是小地方,一县之才,不过寥寥。但接下来的府试,便大不相同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府试,汇集的是一府九州县的英才,其中不乏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更有自幼便得名师指点的天才。竞争之激烈,远非县试可比。”
周子谦的脸色白了白,他本以为考中童生,己经是天大的喜事,没想到前面还有更难的关口。
王振海也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我常年往来府城青州,那里的文会诗会,当真是神仙打架。许多才子的诗文,早己传遍一府之地,只等科举一途,一飞冲天。”
他们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宴席上浮动的喜悦,带来了一丝现实的凉意。
林凡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听着。这些他早有预料,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从不曾小觑。
张敬德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暗暗点头,此子的心性,果然非同一般。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才学上的竞争,尚在其次。我真正担心的,是盘外招。”
“盘外招?”周子谦不解。
张敬德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李家。”
这个姓氏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家在宁远县的根基,这次被你亲手撬动,颜面扫地,可谓损失惨重。”张敬德缓缓道,“但你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宁远李家,不过是青州府李氏的一个分支罢了。”
“他们在府城,可不是没有靠山的。”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周子谦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李伟名落孙山,李家在宁远县威风不再,这桩恩怨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林凡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抬起眼眸,问道:“大人可知,李家在府城的靠山是何人?”
张敬德摇了摇头:“具体是谁,我这个小小县令还无从知晓。只知李家本家在青州府亦是豪族,生意做得极大,与官府中人往来密切。你这次让宁远分支丢了这么大的脸,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看着林凡,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府城不比县城。在那里,我这县令的身份,说不上半句话。你去了,便是孤身一人,行事务必万分小心。李家若在考场上动不了你,就定会在考场外用些阴损手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番话,是忠告,也是警告。
张敬德今日设宴,名为庆祝,实为提点。他看好林凡,不希望这块璞玉,在走出宁远县的第一步,就被人敲碎了。
林凡站起身,对着张敬德深深一揖:“多谢大人提点,学生铭记在心。”
他没有丝毫畏惧,眼中反而燃起了一股更盛的斗志。
青州府?李家本家?
正好。
他本就觉得,只对付一个李伟和宁远分支,未免太过乏味。斩草,自然要除根。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平静的笑容,举起酒杯:“大人放心,这世上的路,本就是人走出来的。府城的路再难,林凡也想去走一走,看一看。至于那些魑魅魍魉,若是挡了我的路,一并扫了便是。”
话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锋芒。
张敬德看着他,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一并扫了便是’!有此气魄,何愁大事不成!来,喝了这杯,本官就等着你府试高捷,名动青州的消息!”
宴席在豪迈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自己新置办的小院,夜风微凉,吹散了林凡身上最后一丝酒气。
他站在院中,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与现代都市的璀璨灯火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亘古的静谧。
他的心情己经彻底平静下来。
张敬德的提醒很及时。
李家在府城的势力,是他必须面对的下一个挑战。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他如今只是一个童生,无权无势,对方却是地头蛇。
他需要更多的筹码。
实力,声望,人脉,金钱……这些都是他的武器。
去府城之前,宁远县还有一些事情要了结。
第一,是巩固自己的经济基础。诗画生意可以继续,甚至可以和钱满金谈一谈,如何将这个“品牌”做得更大,为日后在府城的开销做准备。
第二,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文气滋养身体的法门己经初见成效,还需要深入研究。在这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
第三,是声望。县试案首的名头,如今在宁远县如日中天。这股“民心文气”,他能感觉到,对自己有潜移默化的加持。他需要将这股无形的力量,转化为更实际的东西。
林凡的目光,落向了县学所在的方向。
或许,他可以去做一件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尤其是案首,绝不会去做的事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宁远县城。
新科案首林凡,要在县学门口,开班授课,免费为县中所有打算参加明年县试的学子,讲解经义,分享应考心得。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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