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浓硫酸气味混合着皮肉烧焦的焦糊味,如同恶魔的呼吸,在化学实验室里弥漫开来。孙曼曼撕心裂肺的惨嚎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学生们惊恐地尖叫、推搡、后退,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实验台被撞倒,玻璃器皿碎裂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更添一份末日般的恐慌。
“快!水!大量清水冲洗!”
“叫救护车!快啊!”
“老师!老师在哪里!”
混乱的中心,苏俏俏蜷缩在冰冷的实验台角落,背靠着金属柜体,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她双手死死捂着脸,指缝间渗出无声滑落的泪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在混乱中被蹭得更加狼狈,袖口处,那只印着小白兔的浅蓝色睡衣布料,被溅上了几滴浑浊的液体,如同纯洁被污秽沾染的印记。
她的身体语言诠释着极致的恐惧和无助。然而,在那双被手掌遮挡住的眼睛深处,所有的脆弱和泪水都如同被瞬间擦去的雾气,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清醒。
成功了。
计划的第一步。
耳边是孙曼曼持续不断的、非人的惨叫,那声音里饱含着真实的、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和毁容的绝望。苏俏俏的心湖深处,只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瞬间便被冰封。这是苏晚晚想要的“永生难忘”的教训,她只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代价?苏晚晚的走狗,自然要替她的主子承受。
混乱中,她感受到一道如同淬毒冰锥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来自谁——苏晚晚。
苏晚晚站在人群外围,那张精心修饰过的漂亮脸蛋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她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白大褂边缘,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她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手臂皮肤恐怖溃烂、发出野兽般哀嚎的孙曼曼,又死死盯着角落里那个看似吓破胆的妹妹,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那个“笨手笨脚”、“惊慌失措”撞翻硫酸瓶的苏俏俏?
那个袖口还印着幼稚兔子、只会哭的废物?
苏晚晚的瞳孔剧烈收缩。孙曼曼那瓶特制的“卸妆水”……那刺鼻的气味……苏俏俏刚才躲闪时那“恰到好处”的一撞……
一个可怕的、近乎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猎物,是孙曼曼,是……她苏晚晚!
不!不可能!苏俏俏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机和胆量?!她一定是吓疯了!是巧合!一定是该死的巧合!
苏晚晚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让她心胆俱裂的念头,但内心深处滋生的恐惧却如同藤蔓,疯狂蔓延。她看向苏俏俏的眼神,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鄙夷和掌控,而是混杂了惊疑、忌惮,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就在这时,实验室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威严的喝斥:“都让开!怎么回事?!”
是系主任和几位闻讯赶来的老师、保安。他们看到实验室内的惨状,尤其是地上惨不忍睹的孙曼曼,脸色骤变。
“快!送医务室!初步处理!救护车马上到!”系主任当机立断,指挥保安和几个强壮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抬起还在哀嚎的孙曼曼。目光随即严厉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和惊魂未定的学生,“谁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角落里的苏俏俏身上。
苏晚晚眼中精光一闪,恐惧暂时被汹涌的恶意压下。她立刻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切换成震惊、悲痛和恰到好处的愤怒,指着苏俏俏,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主任!是她!是苏俏俏!她操作失误,打翻了浓硫酸!泼到了曼曼身上!我们都看到了!”
“对!就是她!”
“她笨手笨脚的!”
“孙曼曼只是过去跟她说话,她就……”
苏晚晚身边的几个女生立刻心领神会,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将矛头首指苏俏俏。她们刻意忽略了孙曼曼手里那个粉色的喷雾瓶,也忽略了苏俏俏之前“求助”赵明和“被逼退”的细节,只强化了“苏俏俏打翻硫酸瓶”这个“事实”。
系主任凌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射向依旧蜷缩着、捂着脸哭泣的苏俏俏:“苏俏俏同学!抬起头来!解释清楚!”
苏俏俏的身体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一张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写满惊惧和痛苦的小脸。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仿佛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回神。
“我…我…”她张了张嘴,声音细弱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孙同学…她突然冲过来…拿着瓶子要喷我…我害怕…想躲…手…手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瓶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痛苦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腰腹的位置,那里的病号服似乎隐隐透出一点暗色——那是她强行活动牵动未愈伤口渗出的血迹,在混乱中被蹭到了外套里面,此刻在刻意的动作下若隐若现。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系主任捕捉到了。他这才注意到苏俏俏异常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状态。
“等等,苏俏俏同学,你身体怎么回事?”系主任皱眉问道。
“她…她刚从医院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是李小雨。她脸色苍白,但看着苏俏俏痛苦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补充道,“她…她身上还有伤…是…是被人打的…” 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蚋,却清晰地钻入了系主任的耳朵。
“什么?!”系主任脸色一变。被打?住院?刚出院就来上课?
苏俏俏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要晕倒。她看向系主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后怕和无助:“主任…我…我好疼…头好晕…”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软软地顺着实验台滑了下去。
“快!扶住她!”系主任急忙喊道。旁边的赵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苏俏俏软倒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和单薄。
“送她去医务室!快!”系主任看着苏俏俏惨白如纸的脸和腰腹间隐约透出的暗色,再联想到李小雨那句“被人打的”,心头疑云顿起。一个重伤初愈、被同学拿着不明液体威胁、在极度恐惧中“失手”打翻硫酸瓶导致误伤他人的学生……和一个气势汹汹、主动挑衅、结果被反噬的施暴者?
事件的“真相”似乎在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苏晚晚看着被赵明和另一个女生搀扶着、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苏俏俏,再看看系主任眼中明显升起的疑虑,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贱人!又在装!又在利用她的伤博同情!
“主任!她装的!她是故意的!”苏晚晚忍不住尖声叫道,语气里的急切和怨毒几乎不加掩饰。
系主任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苏晚晚同学!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伤者!事情的真相,学校会彻底调查清楚!所有人,都不许离开!等保卫处问话!”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个滚落在一旁、瓶口还在渗漏着刺鼻液体的粉色喷雾瓶,眼神更加凝重。
苏晚晚被那严厉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只能不甘地闭上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苏俏俏被搀扶着、虚弱地离开实验室的背影,苏晚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焚毁。她第一次感到,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妹妹,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冰冷、致命,而且……她似乎完全看不透了!
***
学校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孙曼曼己经被紧急送往市中心医院,初步诊断是深二度至三度化学烧伤,手臂和部分躯干皮肤严重损毁,后续需要多次植皮手术,毁容几乎是必然。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在校园里炸开,各种版本的流言甚嚣尘上。
而另一个隔间里,苏俏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校医正在给她腰腹的伤口换药。撕裂的伤口有些红肿,渗出的血染红了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这孩子!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跑去上实验课?不要命了?!”校医一边处理一边忍不住责备,“情绪激动,动作幅度大,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甚至感染!必须静养!”
苏俏俏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疲惫的阴影,虚弱地点点头,没有反驳。
这时,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系主任和一位面容严肃的保卫处干部走了进来。
“苏俏俏同学,感觉怎么样?”系主任的语气比在实验室缓和了一些。
苏俏俏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脆弱和痛苦:“好…好一点了…谢谢主任。”
“关于实验室的事故,我们需要你详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不要怕,实事求是。”保卫处干部打开记录本,声音刻板。
苏俏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委屈。她断断续续地,将“经过”复述了一遍:自己如何因为身体不适、操作困难求助赵明,孙曼曼如何突然拿着一个瓶子冲过来要喷她的脸,她如何因为极度恐惧想要躲闪,手臂在慌乱中“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试剂瓶……
她的叙述逻辑清晰,细节到位(当然,隐去了关键的调换步骤),声音颤抖,带着真实的恐惧感和对孙曼曼惨状的愧疚(表演)。她反复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吓坏了”,并再次痛苦地捂住了腰腹的伤处。
“那个瓶子,”保卫处干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孙曼曼拿的那个粉色瓶子,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她为什么要喷你?”
苏俏俏茫然地摇摇头,眼中是真实的困惑和一丝被欺凌的委屈:“我…我不知道…味道很刺鼻…不是水…孙同学…还有苏晚晚姐她们…平时就…不太喜欢我…”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可能是因为…我…我嫁到了陆家…她们觉得我…抢了晚晚姐的东西…”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
系主任和保卫干部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晚晚、孙曼曼平时在系里的小团体作风和排挤行为,他们并非全无耳闻。再结合苏俏俏身上的伤(虽然来源不明,但此刻无疑加重了她的“受害者”形象),以及李小雨那句“被人打的”证词,事件的轮廓在他们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这更像是一场校园霸凌引发的意外惨剧!苏俏俏是受害者,而孙曼曼……是施暴者,也是不幸的、被自己携带的“武器”反噬的悲剧角色!
“好了,苏俏俏同学,你好好休息,暂时不用回实验室了,后续事情学校会处理。”系主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你的身体要紧。”
送走了系主任和保卫干部,医务室里只剩下苏俏俏和校医。
当校医也离开后,苏俏俏眼中的脆弱和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她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柔弱。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加密信息:【鱼己入网,饵料生效。林在查“意外”真相,疑心指向苏晚晚。协议压力加大,伯父昨夜入院观察,血压不稳。】
信息言简意赅,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林浩宇果然起了疑心,怀疑是苏晚晚借刀杀人或者弄巧成拙!而陆靳深那边,对苏家的逼迫正在加剧!父亲……苏俏俏的心猛地一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收到。盯紧林,尤其是医院。苏晚晚那边,加把火,把‘特制卸妆水’的成分‘不经意’透露给调查组。父亲那边,想办法送药,稳住。】
发送完毕,她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
校园的反击,撕开了苏晚晚伪善的面具,让她的爪牙付出了惨痛代价,也在学校层面初步扭转了自己的“受害者”形象。但这仅仅是开始。
林浩宇的杀意未消,陆靳深的协议如同悬顶之剑,苏晚晚经此一役,仇恨只会更深,手段只会更毒辣。
而父亲的身体……苏俏俏闭上眼,前世父亲躺在病床上枯槁绝望的面容再次浮现。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需要更快的速度,更狠的手段,更大的筹码!
苏俏俏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被得有些发旧的名片——那是几天前,她在医院花园“偶遇”那位神秘老人时,对方“无意”中遗落在长椅上的。
名片上没有任何头衔,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加密的联络方式:楚伯庸。
看着这个名字,苏俏俏的指尖微微收紧。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关于这位深居简出、能量却深不可测的楚老的信息极其有限。但唯一清晰的记忆是:楚老唯一的独孙,楚骁,在明年春天,会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伪装成意外的车祸!而那场车祸背后,似乎隐隐有陆家旁系的手在搅动风云!
这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危险,但也可能是回报最高的“筹码”!
苏俏俏的眼神变得幽深如寒潭。她拿起手机,没有半分犹豫,按照名片上的加密方式,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发送出去:
【楚老:令孙骁少,明年春分,慎行城西枫林道。祸起萧墙,意在沛公。信否由君,俏俏顿首。】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上显示着“己送达”。
苏俏俏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生疼。这是一场豪赌!赌楚伯庸的敏锐和对他独孙的重视程度!赌这条来自“无名小卒”的预警,能否引起这位大人物的注意!
如果成功,她将可能获得一个足以撼动陆家格局的强大助力!
如果失败……或者信息被不该看到的人截获……那等待她的,将是比前世更快的毁灭!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窗外的血色残阳渐渐沉入地平线,黑暗,无声地笼罩下来。苏俏俏靠在阴影里,像一只潜伏在深渊边缘的兽,等待着猎物的反应,也等待着命运掷下的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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