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视若无睹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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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视若无睹的日常

 

冰冷坚硬的橡木矮凳,如同量身定制的刑具,在每一个漫长的黑夜之后,将寒意和僵痛更深地楔入苏俏俏的骨髓。奢华空旷的婚房里,水晶吊灯从未为她亮起,只有角落里那盏幽微的落地灯,将巨大扭曲的阴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陆靳深的存在如同房间里一座移动的冰山,他占据着温暖柔软的中心,呼吸平稳悠长,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节奏,却也是无声的凌迟,一遍遍碾过她紧绷的神经。

她蜷缩在冰冷的矮凳上,像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塑。小腿伤口的刺痛在深夜的寒意中变得格外清晰,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那片红肿的皮肉。饥饿感早己被更深沉的寒冷和麻木取代,胃里空得只剩下冰冷的痉挛。她闭着眼,却无法入睡。脑海里反复闪回着楼梯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陆雅婷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李月芹刻薄厌恶的眼神,佣人们鄙夷的窃笑,以及……陆靳深那道骤然降临、如同极地寒风般冻结一切的冰冷目光。

那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只有纯粹的漠然。没有探究,没有好奇,甚至连一丝因混乱而起的恼怒都没有。仿佛她和他脚边倾覆的银耳羹残骸,都是同样不值一提的尘埃。他那一声冰冷的“吵”,如同无形的巨手,轻易碾碎了陆雅婷的嚣张,却也彻底将她钉死在“惹事生非的麻烦源头”的耻辱柱上。

报复陆雅婷带来的那一丝短暂而扭曲的快意,早己被更深沉的屈辱和冰冷的现实所取代。在这座由陆靳深掌控的钢铁堡垒里,她所有的挣扎和反抗,最终都只换来更彻底的漠视和更深的禁锢。李月芹刻薄的训诫——“再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天光再次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惨淡的灰白涂抹在冰冷奢华的地板上。脚步声沉稳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门锁轻响。

陆靳深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领口挺括,没有一丝褶皱。清晨的光线落在他冷峻深刻的侧脸上,勾勒出刀削般的线条,却无法融化他周身一丝一毫的冰冷气场。他甚至没有朝矮凳的方向瞥去一眼,仿佛那里只是一个空置的角落。他径首走向衣帽间,动作流畅而无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苏俏俏僵硬地坐在矮凳上,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酸痛麻木。她能清晰地听到衣帽间里细微的声响——领带滑过丝质衬衫的摩擦声,袖扣扣合的轻微咔哒声。每一个声音都透着一种绝对的秩序感和疏离感,与她狼狈的存在格格不入。

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和一份文件。他走向书桌,将平板和文件放下,动作随意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力度。然后,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造型冷硬、线条流畅的银色保温杯(里面应该是黑咖啡),旋开盖子,姿态闲适地啜饮了一口。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弥漫开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更没有一丝眼神的偏移。苏俏俏就像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背景板,一个连空气都不如的、碍眼却无足轻重的存在。

餐厅里的场景再次重演。

巨大的长餐桌,光洁如镜。陆靳深坐在主位,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手边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餐盘里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新鲜欲滴的水果沙拉。他动作斯文,慢条斯理,银质刀叉碰到骨瓷餐盘的声响清脆而富有韵律。

苏俏俏坐在长桌最遥远的末端。面前依旧是那个素白的骨瓷餐盘,一杯清澈见底、毫无温度的清水。然后,是那碗熟悉的、清可见底的稀粥,上面飘着几根蔫黄的咸菜丝。年轻女佣放下碗的动作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敷衍和嫌弃。

冰冷,寡淡,带着陈米的味道。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咽下刻骨的屈辱和冰冷的现实。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机械而僵硬,努力维持着那层摇摇欲坠的平静表象,不去感受主位上那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如同帝王般俯视众生的冰冷气场。

陆靳深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指尖快速滑动着屏幕,浏览着最新的财经新闻或邮件。他的神情专注而冰冷,眉宇间带着掌控全局的锐利。那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仿佛她和她面前那碗寒酸的清粥,都是这奢华餐厅里最碍眼、最不值得关注的污点。

早餐结束。陆靳深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动作完美得如同教科书。他站起身,李月芹立刻如同影子般无声地迎上,接过餐巾。

他迈开长腿,径首走向玄关。苏俏俏甚至能听到司机早己等候在门外的劳斯莱斯引擎发出的低沉轰鸣。玄关处传来细微的整理衣物的声响,然后是沉重的大门开启又关闭的沉闷声响。

巨大的空间里,那股迫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威压,随着陆靳深的离开而骤然消散。但留下的,并非轻松,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被彻底遗弃的荒芜感。

苏俏俏依旧低着头,看着碗底最后一点冰冷的粥水。胃部的灼痛感早己消失,只剩下麻木的空洞。小腿伤口的刺痛在紧绷的神经松弛后,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持续的警报,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人伺候你洗碗吗?” 李月芹刻薄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来,打破了餐厅的死寂。她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扎在苏俏俏身上,“吃完就滚回你房间!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几个收拾餐具的佣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轻蔑眼神,窃窃私语声再次如同蚊蚋般响起。

苏俏俏没有任何回应。她放下冰冷的银勺,发出轻微的“叮”声。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滞涩,牵扯着僵硬的关节和依旧刺痛的小腿。她没有看李月芹,也没有看那些佣人,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二楼那个冰冷的牢笼走去。

回到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正好。精心打理的花园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绿意,喷泉在远处折射出细碎的彩虹。但这温暖的光景,却被厚厚的、冰冷的玻璃隔绝在外,无法渗透进室内一丝一毫。

房间里空旷,冰冷,弥漫着新家具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那张宽大冰冷的床,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散发着无声的诱惑,提醒着她昨夜冰冷的矮凳和新婚夜的屈辱。

她走到窗边,冰凉的指尖触碰冰冷的玻璃。窗外是自由的世界,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苏俏俏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她需要思考。需要在这令人窒息的漠视和敌意中,寻找一丝裂缝。

陆靳深那深入骨髓的冷漠,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李月芹的刻薄刁难,陆雅婷的怨毒敌视,佣人们的鄙夷排斥……这一切都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困死。

她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花园深处,苏晚晚和顾明哲那副深情款款却又恶毒算计的嘴脸。窃取机密……“意外”……陆靳深的秘密……针对陆家的阴谋……

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无声地翻涌、沉淀。陆靳深的冷漠是她的囚笼,但或许……也能成为她的武器?这对狗男女在陆靳深的眼皮底下谋划如此巨大的阴谋,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致命秘密,此刻就握在她这个被所有人视如草芥的“替身”手里……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心底微弱地闪烁起来。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并非李月芹那种刻板的高跟鞋声,而是更轻、更谨慎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苏俏俏瞬间警惕起来,身体绷紧。她迅速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小腿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蹙了下眉。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一丝试探和小心翼翼。

“苏……苏小姐?” 一个年轻女孩压得极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俏俏眼神微凝。这个声音……她记得。是厨房里那个负责给她送饭、也负责给陆雅婷送羹汤的年轻女佣。昨天楼梯间那场闹剧后,她似乎被李月芹严厉训斥过。

苏俏俏没有立刻开门,只是走到门边,隔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平静无波:“什么事?”

门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更低了:“苏小姐……我……我是小玲。昨天……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卸责任的……是李管家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委屈的哭腔。

苏俏俏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原来是来试探或者寻求“谅解”的?怕她记恨,在李管家或者……陆靳深面前再“惹事”?真是讽刺。在这座宅子里,她才是那个最没有话语权、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

“昨天的事过去了。” 苏俏俏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小玲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一丝失望,“就是……苏小姐,您……您腿上的伤……好点了吗?我看您走路好像……”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伤口?

苏俏俏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小腿的位置。裤管下的红肿和刺痛依旧清晰。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示弱……伤口……女佣的“关心”……

“还有点疼。” 苏俏俏的声音放软了一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隐忍,“不过……没关系。习惯了。” 她刻意让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认命般的低微。

门外的小玲似乎被这“认命”触动了,沉默了几秒,声音里多了一丝真切的同情(或许是兔死狐悲):“苏小姐……您……您别太难过了。陆先生他……他就是那样的……对谁都冷冰冰的……您……您要是需要什么……比如药膏什么的……我……我可以偷偷帮您找点……”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充满了紧张。

药膏?

苏俏俏的指尖在冰冷的门板上轻轻划过。眼中那片冰冷的死寂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幽暗水流般的波动。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脆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待会就好。”

门外的小玲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脚步声便匆匆远去了。

苏俏俏缓缓收回放在门板上的手。指尖冰凉。

她走回窗边,重新坐回冰冷的地板上。暮色渐沉,窗外花园的轮廓在昏暗中变得模糊。房间里没有开灯,巨大的阴影如同怪兽般吞噬着一切。

她微微屈起腿,小心地卷起粗糙的裤管。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她看到小腿上那道伤口。被污水浸泡过,又被粗糙的裤管反复摩擦,边缘有些发红发炎,微微,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红肿的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沉淀下来,凝成一片更加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死寂。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微小的弧度。

陆靳深的漠视是冰墙,也是帷幕。

而她的伤口……或许,就是撕开幕布的第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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