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木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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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青木学堂

 

“人之初,性本善——”

朗朗读书声从药坊偏院传出,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二十几个小萝卜头排排坐,男孩在东厢,女孩在西厢,中间用一道药帘隔开——帘子上绣着《百草图》,风一吹,草药香混着墨香,沁得人神清气爽。

阿禾举着戒尺当小先生,板着脸在过道里踱步:“赵小虎!再往姑娘那边瞅,抄《药性歌》十遍!”

被点名的男孩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我就是想问问她笔咋削的……”

晚棠翻着萧珩从京城带回的书箱,眉头越皱越紧。

“《女诫》?《列女传》?”她“啪”地合上书册,“我要教姑娘们认药算账,学这些裹脚布作甚!”

萧珩摸摸鼻子:“书肆掌柜说,这是官学指定……”

“改!”晚棠抽出炭笔,在《千金方》空白处写起教材:

姑娘班:药草辨识、账目核算、病理歌诀;

小子班:药材炮制、市贾辨伪、基础武艺。

周先生探头一看,胡子翘上天:“胡闹!女子学算账,男子习武,成何体统!”

晚棠冷笑:“那您来教《女诫》?先背一遍雪棠的栽培要点听听?”

周先生落荒而逃。

“当归味甘性温——”阿禾念一句,孩子们跟一句。

王铁匠家的小子突然举手:“先生!我爹说当归炖鸡最香,能多教几句不?”

满堂哄笑中,晚棠的声音从药帘后传来:“行啊,背完《药性赋》,我教你们《食疗歌》。”

午习:

男孩们蹲在院角垒药灶,女孩们用算盘核药价。

“错啦!”赵娘子家的闺女夺过算盘,“三钱银子的雪棠膏,卖五盒该收十五钱,你少算五钱!”

被纠正的男孩涨红脸:“我、我拿五钱请你吃糖葫芦……”

药帘后传来“咔嚓”一声——晚棠咬断了笔杆。

萧珩举着木剑示范:“防身术第一式——药锄当剑!”

孩子们挥舞着小药锄,把稻草人打得七零八落。白芍兴奋地窜来窜去,专叼飞出去的草料。

阿禾突然尖叫:“张小花!你锄头真开刃了?!”

腊月休沐日,学堂搞了场别开生面的“考较”。

姑娘班展示“速算抓药”:蒙眼称重,误差不过半钱;

小子班表演“药材保龄”:用茯苓块击倒画着病症的木桩。

最绝的是合演环节——孩子们用《药性歌》编了出戏:

阿禾扮采药女,一嗓子“雪棠花开三月三——”

男孩们齐声和:“治病莫过青木丸!”

台下嗑瓜子的王铁匠突然捅捅媳妇:“咱闺女将来准是个掌柜娘!”

夜深人静时,晚棠在教材扉页添了行小字:

“女子知药则自立,男子通商则明理——青木训。”

萧珩吹熄蜡烛,笑道:“这要是传出去,太医院那帮老顽固得气吐血。”

窗外,阿禾正借着萤石板的微光,偷偷给周先生刻的《女诫》石碑改字——

“相夫”成了“箱富”(药材箱要码整齐);

“教子”改成“浇籽”(雪棠花得勤浇水)。

月光照在歪扭的刻痕上,像极了未来的模样。

晚棠正弯腰教小丫头们扎药囊,忽然被一双手从背后环住。萧珩的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扫得她耳根发痒:“娘子教得这般好,不如……教教自家娃娃?”

“胡闹!”晚棠手一抖,艾叶撒了满桌。孩子们捂嘴偷笑,阿禾立刻起哄:“师父脸红了!比朱砂还红!”

白芍“嗷呜”叼走她的药囊,满院子疯跑,活像只撒欢的小马驹。

那晚晒药时,萧珩突然指着田垄:“这儿留块空地如何?”

“种新药?”晚棠头也不抬地翻检茯苓。

“种个会哭会笑的小药精。”萧珩夺过她手里的笸箩,“最好眼睛像你,脾气像我。”

晚棠抓起把土扬他:“美得你!要种自己种去!”

泥土簌簌落下,却在半空被月光照成碎金。萧珩忽然正色:“当年你说‘当归阁’……可是应在此处?”

次日清晨,阿禾鬼鬼祟祟摸进药房,往晚棠怀里塞了个布包。

“早生贵子帐?”晚棠展开绣着石榴花的红纱帐,气笑了,“谁教你的?”

“赵婶说,得激将!”阿禾理首气壮,“您看小虎他娘,激着激着就生了对双胞胎!”

晚棠作势要拧她耳朵,小丫头泥鳅似的溜走,边跑边喊:“师父!当归都晒三茬了——”

中秋家宴上,萧珩变戏法似的捧出个锦盒。

“京师来的?”晚棠掀盖一看,却是把金钥匙,“开什么的?”

“开这个。”他引她到后院新建的厢房前。

门开刹那,月光淌过摇篮、木马、矮柜上排列的十二生肖药囊……最醒目的是墙上一幅画——晚棠教孩童认药的场景,空白处题着:

“药香盈袖日,稚子叩门时。”

晚棠的指尖抚过画中小孩圆嘟嘟的脸,忽然被萧珩握住手:“不急。等娘子哪天瞧见别家娃娃,不是喜爱,而是羡慕……”

话音未落,白芍突然叼着个拨浪鼓冲进来,“咚”地撞在晚棠膝头。

深秋的清晨,阿禾发现师父在翻《妇人方》。

“您病啦?”

晚棠慌忙合上书:“……温习。”

窗外,萧珩正教孩子们用草茎编小马。他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肩膀宽得能扛起整座青木山。

晚棠突然轻声问:“阿禾,若有个小师弟……”

“我教他认药!”小丫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先认雪棠,再认白芍!”

药炉“噗噗”冒着热气,当归的香气漫过门槛,与晨雾融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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