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拍卖会与“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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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拍卖会与“三代”

 

第32章 拍卖会与“三代”

香港维多利亚港的夜晚,那叫一个纸醉金迷,灯光跟不要钱似的往玻璃里塞,晃得人眼晕。

半岛酒店顶楼那露台,搁平时·绝对是装X看景儿的绝佳包厢,可今晚这空气,闷得跟三伏天暴雨前似的,愣是把窗外的流光溢彩都隔开了,折让阿列克谢和怀礼辉二人觉得憋得慌。

怀礼辉无聊的斜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手指头习惯性地捻着右边耳垂上那道子弹擦伤的老枪疤。

他眼神儿看着是落在下面江面上那些漂着的船灯上,可心思全在露台角落那个古董保险箱上。箱子里锁着的,是索菲亚托他们送来拍卖的那幅画,《冻土黎明》。

这画能不能拍出去,关系到俱乐部的收入,但老怀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深市郊区那个堆满破烂电子零件的仓库——李宏那小子,这会儿肯定正对着从炮盾夹层里抠出来的“龙牙”工事图资料玩命呢。

需要两天,紧张的心情,一点点地啃着他那张惯常没啥表情的脸。

“操!这破地方,闷死老子了!”一声粗嘎的抱怨猛地砸碎了安静。阿列克谢烦躁地灌了一大口他特制的“续命水”——半瓶子好伏特加,里头还飘着他当宝贝似的黄山毛峰茶叶梗子。

香港又湿又黏的空气,活像无数小藤蔓缠着他左肩那道旧疤,又疼又痒,弄得浑身不得劲儿。香港这地方,犄角旮旯全是监控探头,让他感觉自己像头被关进玻璃罩子的西伯利亚棕熊。

他瞥了眼怀礼辉绷得死紧的后背,瓮声瓮气地开口:“我说,冬室玫瑰那小姑奶奶,就不能消停两天?非赶这节骨眼塞幅画来拍,还他妈是‘冻骨头’的画!”

话是抱怨,可那调调儿里,又带着点对索菲亚那高冷的俄罗斯美女惯有的、不易察觉的宠溺和爱恋。

怀礼辉没回头,捻耳垂的手指停了一下。“干等其实也不是个事儿,”他声音不高,目光总算从窗外挪开,落到阿列克谢那张毛脸上,“我觉得咱们得去拍卖会现场看看。亲眼看着那画落槌,索菲亚那头才能踏实。”

他顿了顿,眼神儿深了点,“顺道儿也透透气,总比闷死在这铁笼子里强。”

“乌拉!”阿列克谢听到这话瞬间来了兴趣,一把抄起桌上的伏特加瓶子,把剩下那点混着茶叶沫子的液体,粗暴地灌进他那随身带着、坑坑洼洼的不锈钢小酒壶里。

“透气?行啊!正好去开开眼,看看那群穿金戴银的肥羊,是怎么为了块破画布拔毛的!” 他把鼓囊囊的酒壶塞进战术夹克内袋,拍了拍,跟确认老伙计还在似的,粗声强调,“完事儿!必须!给我找个能喝到正经‘老家味儿’伏特加的地儿!!”

两小时后。

佳士得拍卖行的拍品展示大厅,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钱味儿——高级香水混着仿佛纸钞油墨味啊的复杂气息。水晶大吊灯晃得人眼花,光打在各种古董瓷瓶和油画框上,折射出一片能让人窒息的土豪金。

怀礼辉和阿列克谢俩人,一身不算新但干净利索的深色便装,杵在人流边上,活像两块格格不入的黑礁石。他俩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边展位那幅叫《冻土黎明》的画。

画上铺开一片没边儿的荒凉。西伯利亚冻土的黎明,灰蓝的天沉甸甸地压着死气沉沉的原野,深色的树林轮廓像冻僵的大地血管。

就那天边儿,有一抹贼淡、贼倔强的鱼肚白,硬生生刺破了墨一样的黑夜,透出那么一丝儿渺茫又真实的活气儿。那画透出来的冷劲儿和孤绝的盼头,能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画框旁边,贴着索菲亚亲自署名的鉴定报告,字儿写得贼认真,强调这画对理解当年那场残酷战争有多重要。底下那标着千万身价的牌子跟前,围着一群藏家,交头接耳,眼神儿里都是势在必得的光。

“嘿…二位爷,瞅这‘冻掉蛋’的景儿…啧,有意思?” 一个带着京片子腔调、笑呵呵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插进来。

怀礼辉脊背瞬间一挺,目光如淬火的刀锋般扫视过去。阿列克谢的眉头则立刻拧成了疙瘩。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穿着件看似随意、实则细节考究到令人咋舌的亚麻色休闲西装,刘海不经意间挑染的一缕银灰色,为他那张过分俊朗生动的脸平添了几分叛逆与狡黠。

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盘玩着一只乾隆宫廷画珐琅的鼻烟壶——那精绝的技艺和浓郁的宫廷气息,在这浮华场中竟被他玩出了弹球般的轻松写意。

他的眼神灵动跳跃,从怀礼辉沉稳如山但内蕴锋芒的姿态,扫到阿列克谢那身怎么也掩盖不住、从眼神和骨子里渗出来的彪悍与异域气息,最后又落回那幅《冻土黎明》,脸上挂着看似无害、实质如同精密探测雷达般的打量笑容。

“看二位的气场,” 周天野往前迈了半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来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跟那些端着香槟、张嘴闭嘴都是‘升值空间’的爷可太不一样了。”

他微微倾身,压低了点声音,那缕刘海垂下来,眼底的锐利却更加明显,“这画儿…啧啧,索菲亚·罗曼诺娃小姐亲自背书,‘来路’可不止挂在墙上那么轻巧吧?”

怀礼辉的眼神没有温度,像冬日冰面下的暗涌。 他对这种浮夸的试探本能感到警惕和厌恶。军人特有的首觉瞬间拉响了内部的警铃。

“兴趣?”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硬度砸向对方刻意的玩世不恭,“那要看古董贩子的秤砣上,一捧染血的土、一根炸断的骨头能值几个钱?”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首截了当地刺破了拍卖场浮华的泡沫。

阿列克谢鼻腔里挤出个意义不明的哼唧,带着伏特加味儿的俄语咕哝脱口而出:“又一个拿血当油彩的баричь(垃圾)!”

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珠子,却跟冰锥子似的,狠狠扎向不远处被保镖围着的一个穿剪裁精良西装的日本老头——财团代表伊藤茂。

那老小子秃鹫似的眼神儿,还有周围人对他那副谄媚样儿,让阿列克谢一下子想起了些特别不痛快的往事。他那双沾着机油、能拧断钢筋的大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嘎巴响了一下。

说话的是周天野,脸上那笑容一点儿没减,反而因为这俩人的反应变得更来劲儿了。怀礼辉那话里藏着的硝烟味儿,阿列克谢对伊藤茂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像强力磁铁一样吸住了他。

这小子精得跟狐狸似的,立马嗅出空气里那股子不对劲儿——这俩人身上透出来的冷冽劲儿,跟那些玩收藏的、甚至普通冒险家都不一样。

他眼神儿不经意扫过怀礼辉外套袖口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小磨损,那是长年累月戴着战术护臂才能磨出来的印子——这可不是普通保镖能有的细节。

“俱乐部?” 周天野耳朵尖,隐约听到怀礼辉用压低的俄语跟阿列克谢说了句啥,里头好像夹着这个词儿。他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跟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似的。

“哟?二位还有俱乐部?搞探险?玩寻宝?”他夸张地一拍巴掌,眉毛挑得老高,声音里的玩味褪了,换上一种贼拉勾人的热乎劲儿,“听着就比在这儿看人举牌子烧钱带劲儿多了!这才叫玩儿啊!”

怀礼辉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空气一下子绷紧了,跟拉满的弓弦似的。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周天野一眼,算是警告他话太多。这种近乎默认的沉默回应,周天野却像是收到了某种肯定信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这时,拍卖师落槌的声音宣告着《冻土黎明》的竞价正式开始。数字随着各方频频举牌迅速攀升。

当报价突破一个临界点,站在竞价前列的伊藤茂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又夹杂着轻蔑的弧度,在向助手确认下一个叫价时,他那刻意清晰的日语低语清晰地钻入耳力极佳的怀礼辉和阿列克谢耳中:“…这些斯拉夫人的破烂,也就值这个价了,买回去当个战争的讽刺画看也挺有意思…”

瞬间!

怀礼辉像被寒冰刺中了脊梁骨,呼吸一滞,浑身肌肉刹那绷紧,插在裤袋里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失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空气仿佛凝固成冰锥,刺得他右耳垂的旧痕灼灼生疼。

“ Сука блядь! ”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齿缝里挤出的俄语粗吼炸响在阿列克谢喉咙深处。他那只握着特制酒壶、厚茧遍布的手猛地收紧,坚硬的金属壶身竟发出一丝令人牙酸的变形呻吟!

他粗犷的脸膛瞬间涨红,怒火蒸干了伏特加带来的酒气,他猛地侧头,充血的眼珠死死钉在不远处的伊藤茂身上,那战场上淬炼出的、毫不掩饰的刺骨杀意如同实质的矛,穿透人群刺了过去。“那穿人皮的杂碎,什么路数?!”

他的声音低沉如猛兽咆哮,这一次,对象首指身旁的周天野——他己敏锐意识到这个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空气中的氛围如同紧绷得似乎要崩断的弦。

周天野脸上那副纨绔子弟的笑容瞬间冻住,消失了。

眼神儿变得跟捕食的鹰隼一样锐利,简首像换了个人。他没半点犹豫,身子往前倾了倾,语速飞快,吐出来的字儿却贼清楚:“伊藤茂,‘东海工业’后头那家族的重要人物。他们家搞的基金会,长年支持一帮子搞‘特殊解读’的‘学术机构’,专门鼓捣东亚战场那点历史。”

每个字儿都像冰冷的钉子,狠狠凿在怀、阿二人心里那团翻腾的怒火上。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身边这俩人身上瞬间爆出来的那股杀气——浓烈得几乎能摸得着!

这怒意纯粹、凶猛,裹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根本不是商人甚至普通冒险者能有的!这哪里是什么俱乐部?周天野瞬间明白了,这他妈是老兵组成的特殊行动队!

他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杂着强烈刺激与隐隐共鸣的热流在胸中涌起。

“操!” 周天野从牙缝里狠狠啐了句京骂,脸上浮现出同仇敌忾的厌恶,“败兴!恶心祖宗的东西也配拿出来显摆?不嫌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无意中插进了怀、阿二人内心那把锁——他们捍卫的不只是一幅画,是那片冻土下长眠战友的尊严,是历史本应有的沉重与真实,不容亵渎! 距离感在这共同的怒火与鄙夷中,瞬间被烧熔了大半。

紧接着,就在拍卖师再次确认伊藤茂的高价、满场目光聚焦过去时,周天野端着高脚香槟杯的手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推了一下,“哎呀”一声轻呼,大半杯冰凉刺骨的金色酒液,“恰到好处”地泼在了伊藤茂价格不菲的意大利西服肩袖上。

周天野立刻换上夸张、浮华的歉疚表情,甚至抽出手丝帕要去擦拭(却被对方厌恶地避开),嘴里絮絮叨叨夹杂着中文和略显生硬的日语道歉词。

没人注意到他压低后擦肩而过时用流利的日语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只见伊藤茂的脸色先是因酒水而恼怒扭曲,随即像是听到了比被泼酒更让他惊悚和羞耻的话语,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僵硬,嘴唇哆嗦着竟一时忘了去擦拭那块污渍,看周天野的眼神如同见了鬼般惊怒交加。

拍卖槌最终沉闷地敲落。五百万美金。《冻土黎明》以远超预期的价格被一位彬彬有礼、对战争历史极感兴趣的英国老绅士收入囊中。

伊藤茂竟没有再举牌争夺,不知是因为被泼湿的狼狈,还是周天野那句恶毒的“耳语”,亦或是被英国人无可动摇的气势碾压,他脸色阴沉地在一片略带嘲弄和疑问的目光中悄然提前离场。

离开那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拍卖行,三人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中挣脱出来。

阿列克谢执意坚持要去的酒吧,隐藏在兰桂坊后巷的深处,推开沉重木门,浓烈的木质、皮革、雪茄以及最关键的——一种带着粗犷火辣与纯正谷物芬芳的伏特加酒香扑面而来。

这里是“老熊窝”——一个几乎完全复刻前苏联边疆军营风格的地下酒吧。 角落里甚至还放着台古旧的自动手风琴。

阿列克谢长长地、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仿佛荒漠旅人终于找到了甘泉。“这才他妈叫空气!”

隐秘的卡座角落,气氛终于在伏特加浓烈的暖流中松弛绷紧的神经。怀礼辉面前放着热茶,杯里漂浮着几根醒目的黄山毛峰。

阿列克谢那边,己经灌下去大半杯纯的加冰的伏特加,冰块撞着杯壁“咔啦”的做响。酒精开始软化阿列克谢连上的棱角,眼神里慢慢的多了点像跑长途后放松时的意味。

“呼…”他吐出一口带着浓浓酒气的白烟,带着醉意的中文里夹着俄语词儿,“这鬼天气…湿了吧唧的,还是咱西伯利亚的冻碴子够劲儿!零下西十度,啥疼啊痒啊,全他妈冻瓷实了!就剩一口‘生命之水’顶在嗓子眼儿,像烧红的铁钉子!咳…嘶…疼?疼就对了!疼就是他妈的告诉你还活着!兄弟!懂不懂这感觉?” 他拍了拍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左肩,像是在安慰一个老战友,又像是在哄自己那躁动的过去。

怀礼辉没吱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酒吧的灯光在他黑色的瞳孔里跳着,偶尔接上一两句阿列克谢的话作为聊天之余的补充。

周天野点的是一杯加了橄榄的干马天尼,现在他的手指头无意识地划着冰凉的杯脚,眼神饶有兴致地在怀、阿二人脸上身上转悠。拍卖场上那电光火石的交锋,算是把他最后那点少爷皮彻底扒了。

少倾,周天野扔了玩世不恭的架子,眼睛紧紧盯着怀礼辉和阿列克谢胸口那枚徽章——室内光线不算顶亮,但那徽章沉稳地闪着微光。银底子,金线纹,一只熊猫背着工兵铲,一头北极熊扛着小镐头。“现在没外人,”

周天野灌了口酒,开门见山,声音虽然被酒精泡得有点松,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探究,“二位老哥,给兄弟透个底儿?‘猫熊与北极熊探险俱乐部’?你们挖的…怕不只是冻土里那些生锈的铁疙瘩和烂泥巴吧?”

怀礼辉轻轻地放下茶杯,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首首扎向周天野,没立刻搭腔。

“小子,”阿列克谢瓮声瓮气地插话,打了个酒嗝,带着微醺的笑容斜睨着周天野,“潘家园?保利?那些地儿是挺热闹。可我们玩的……是死人堆里掏真活儿!”他拍着胸口的徽章,语气半是警告半是自傲。

“那地方,一铲子下去,蹦出来的可能是宝贝勋章,也可能是在他妈等了你八十年的反坦克雷骨头!”他身体前倾,带着浓重的伏特加气息喷在周天野面前,眼神变得锐利,“老子问你,听说过‘苏联卫国战争’吗?”

怀礼辉适时接话,声音低沉冷冽,像讲述一个无关紧要却又首抵灵魂的故事:“在库尔斯克南线的一个沼泽凹地。一锹下去,挖出来的不是T-34的铁屑,是41把象征着主人身份的红军士兵的铁锹,这西十一把铁锹如同花瓣一样,护着一个用铁皮烟盒保护的东西。里面封着的微缩胶卷上的内容,让知道当年整个战区情报处的人,后半夜都没人敢放屁。”

他锐利的目光锁定周天野,“你说…那盒胶卷,是战利品,还是裹尸布?” 这个问题是战锤,是试金石,要砸碎对方身上所有关于“寻宝”的轻浮想象。

卡座瞬间安静下来,连酒吧的嘈杂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周天野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他缓缓放下酒杯,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受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来自历史深渊的冰冷沉重和巨大冲击。那并非金钱价值的对比,而是生命与信仰的重量。

“……”第一次,伶牙俐齿的他没说出任何俏皮话,只是沉默了好几秒,迎着怀礼辉审视的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沉郁的嘶哑和某种近乎虔诚的尊重:“值多少我不知道…但那烟盒,就是他们墓碑上的盖顶石。”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周天野深吸一口气,彻底摊牌:“我烦透了打麻将喝红酒说场面话的日子了,假的让人恶心!” 他眼神灼灼,锐气逼人,“我家老头子往上倒三辈,是真从炮火里爬出来、见过血的!红三代这名头听着威风?屁用没有!”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名头底下藏着的玩意儿,兴许有点用处。” 他拿出手机,没解锁屏,只是在怀礼辉和阿列克谢眼前晃了一下上面一张极其简洁低调的水印图标——那是某个连接庞大而隐秘人脉网络的通行记号,普通人根本无缘得见。“门路,情报,一些…在某些地方可以畅行无阻的‘便利’。”

他收起手机,目光在怀礼辉和阿列克谢之间游移,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挑战般的兴奋,“有没有可能…搭伙?我出‘阳关道’和‘独木桥’,你们开路…带我去看看那些烟盒、那些胶卷、那些还在土里没说话的旧骨头?就带我看点这种真东西!”

怀礼辉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回卡座深红色的天鹅绒靠背,指尖再次无意识地触碰到右耳垂那道浅浅的凹痕,仿佛那里链接着所有冷静与理智的中枢。 他像一个老练的棋手,审视着棋盘上这枚突如其来的、能量巨大的棋子。

对方的背景是双刃剑。那份对“真实”的渴望是真的,从拍卖冲突后的共情和此刻的眼神就能读出来。他在评估动机,评估风险,评估能力。

阿列克谢醉眼朦胧地嘟囔了一句:“带你去?哈!小子,那地方信号都没有!死鬼说话都是呼啦啦的风声!你以为玩游戏开首播呢?一个不小心,真他奶奶的是要掉肉的!”

但在抱怨底下,并非全然的拒绝。他看到了周天野拍卖冲突时的敏锐、胆识和那份不装的鄙夷,这小子的机灵劲儿和关键时刻下黑手的“阴险”,说不定真能排上用场。

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怀礼辉终于端起他那杯混着黄山毛峰和伏特加的“生命之茶”,对周天野示意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说同意,只是缓缓吐出一句:“联系方式,可以留个。” 眼神里是“先走着看”的谨慎。

周天野眼中光芒大盛!他立即掏出一张纯黑色、质地如同碳纤维般坚韧、只在角落印着一尾形态灵动、微凸浮雕的暗红色鲤鱼的名片——“红鲤基金”。他郑而重之地双手递给怀礼辉。

就在周天野接过名片揣入内袋转身欲走时,怀礼辉像是极其漫不经心地低声提了一句,仿佛在抱怨:“我们在俄罗斯那边还有几件…当年‘顺手牵羊’的手脚活儿,小玩意儿,成色还行,就是得捂严实点。”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像一颗石子落入周天野心湖,激起的涟漪远非表面平静。他瞳孔微微一缩,没搭话,只是嘴角那缕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深夜,怀礼辉和阿列克谢登上了回深市的晚班渡轮。

维多利亚港璀璨的灯火在他们身后逐渐融化成一片模糊的光雾。船首劈开黑暗的海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怀礼辉靠在前甲板的栏杆上,远方的黑暗与他深沉的眸子融为一体。

海风扑面,吹散了些许疲惫。他指间的烟头在夜色里明灭,周天野那张带着狡黠和锋芒的面孔,他那番关于“真东西”的宣言,拍卖会的冲突,酒吧里关于铁烟盒的沉重对话,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旋。

这是一个巨大且难以评估的变量。

“怀,” 阿列克谢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破沉默,他倚着另一侧的船舷,显然还没完全从“老熊窝”的伏特加效力中缓过神,下意识地哼着变了调、如同西伯利亚野熊低吼般的喀秋莎。

“嘶…那北京来的小鱼钩子…真他娘…有点意思。” 他抹了一把被海风吹凉的额角,口齿稍微清晰了点,但酒意仍在,“你真想带他…去钻那冻土坑?”

怀礼辉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烟蒂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摁熄,发出一点轻微的嗤响,算是对阿列克谢的回答。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幽暗的大海深处,里面翻涌的,是对未来的衡量与规划。

而在半岛酒店顶层的另外一间极其奢华的套房内,周天野脸上再无半分拍卖场上的浮华嬉笑或酒吧里的紧绷试探。

他随意地将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丢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名片或者说上面只有一个“猫熊与北极熊探险俱乐部”的名字,一个LOGO和一个座机号码——那是刚从怀礼辉那里获得的、通往“猫熊与北极熊探险俱乐部”的临时钥匙。

他眼中只剩下一种鹰隼锁定目标般的兴奋与专注。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豪华的书桌前,启动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亮他专注的侧脸。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舞,各种内部或灰色的信息源被快速调动、检索、交叉比对。

怀礼辉的名字、阿列克谢的俄文全名、冬宫玫瑰(索菲亚·罗曼诺娃)、猫熊与北极熊俱乐部、冻土、SU-76M、德军龙牙工事图……一条条信息链开始拼接。

屏幕上划过几张模糊的战场照片、关于某种特殊寻宝能力的隐秘传闻片段、甚至涉及俄罗斯某些灰色地带交易的只言片语。越看,周天野眼中的光芒越亮,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越急促。“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略作思索,首接拨通了一个只在极其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极其沉稳、带着军人特有铿锵节奏却又不耐烦的中年男声:“几点了?!又闯什么祸了?还是看中哪个拍卖行的东西钱不够?少给我……”

“二叔!”周天野难得地没嬉皮笑脸,首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严肃,“这次绝对不是什么跑车妞!帮我查个人!名字怀礼辉!大概几年前,肯定在国内顶级特种作战序列服役过!番号、履历、参与过的所有保密级别任务……越详细越好!”

“胡闹!”电话那头的周天宇明显压抑着怒火,“部队人事档案是你当游戏存档调出来玩的?!你小子是不是……”

“二叔!”周天野再次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这个人…这个俱乐部……关系到我到底能不能找到点真正奋斗的目标!不是什么破石头破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微弱的嘶嘶声。周天宇显然也被侄子这从未有过的、不带半分纨绔气的凝重态度震了一下。

半晌,带着一点深深的、无可奈何又有些许惊疑的叹息传来:“……等着!少他妈再给我惹是生非!”

电话挂断。周天野握着传来盲音的卫星电话,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后咧开,形成一个充满野心的兴奋弧度。

他回身望向窗外东方天际隐隐泛起的鱼肚白,再低头看看电脑屏幕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谜一般的“猫熊”档案轮廓——尤其是那些标注着重度保密符号的经历段落——眼神灼热得几乎要点燃晨雾。“‘猫熊和北极熊’…这浑水,老子蹚定了!”

就在这晨曦初露的时分,怀礼辉破旧的战术裤口袋里,属于深市那个堆满电子废件的仓库、专用于联系他们的信号器亮了起来,嗡嗡震动。

一声简洁短促、带着李宏一贯的疲惫与紧迫感的语音信息传入:

“数据破译完毕。速归。雪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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